泰晤士河水静静流淌，埃克塞特的夜空静谧如斯。在这个异国的除夕夜，我坐在窗前，望着夜空稀疏的星宿和微弱的路灯，想起了此时家乡的爆竹烟花，年味渐浓。
　　记得在太原，在榆次，这个时候该是满城鞭炮声了。硫磺的气息在寒风中弥漫，红色的纸屑像花瓣一样飘落。孩子们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开，却又忍不住回头张望。而在英国，四处静谧无声，只有细雨轻轻地敲打着窗棂。
　　年前，我把住宅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姑娘把屋子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彻底地打扫了一遍。过年大扫除和贴对联是家乡的习俗，虽然到了异国他乡，这种习俗总也不想丢掉，虽然是租赁的房子，但我们还是把它当成自己的家，把旧年的糟粕扫走，把来年的喜气迎进家门。
　　中国超市里的饺子躺在冰冷的货架上，包装精致却面孔陌生。思索良久我终究没有购买，而是在超市买了肉，又从附近的绿草坪里割了些野韭菜。和面、擀皮，包了上百个饺子，调出的饺子馅虽然也好吃，但总和国内的味道不同，感觉缺少着一份特有的年味。
　　窗外的雨丝细密，气温微寒，树木虽然凋零，但小草依然油绿。海鸥不时地飞落在屋顶，嗷嗷嗷地呼唤着伴侣。这时我想起了家乡除夕的天空，所有的飞禽给鞭炮让出了领地，它们躲在了无人知晓的远方。
　　埃克斯河的水平静地流淌。我想起了黄河，这个时候还是千里冰封的景观。厚厚的冰层下，河水仍在奔涌，就像游子的心，表面平静，内心却涌动着思乡的涟漪。
　　手机里，家人和亲朋好友的新年互贺微信雪片般飞来。屏幕这边万籁俱寂，屏幕那端，是一张张熟悉的节日笑脸，是一桌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是一声声远来的祝贺。我忽然发现，乡愁不是距离，而是牵挂；年味不在形式，而在心中。
　　我与女儿和小外孙还有一个以前的邻居坐在桌前，蘸上蒜醋香油调就的料汁，品尝自己包的饺子。虽然不够完美，却让我觉得，在异国他乡，除夕之夜只要能吃上饺子，形式上的那个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更让我满足的是野韭菜具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这是可以永久回味的英国味道。
　　在英国过除夕夜，实际上在国内已经是大年的清晨了。时差的错位打乱了与家人、与亲朋好友共度“难忘今宵”的步履。当手机屏幕亮起，亲朋好友的笑脸在视频通话中显得格外亲切，但他们的欢声笑语却隔着千山万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只能用晚睡守夜来调整时差，尽量与他们同步，仿佛这样，才能将时差的错位化作一种别样的陪伴。
　　英国的除夕之夜静谧如斯，我心中的除夕之夜依然澎湃。

□李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