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子夜

香风吹尽紫藤花

  早上送完孩子,我顺着小区里石板铺的小路往回走。忽而抬头,一片淡紫从眼角掠过。呀,是紫藤花开了啊!
  我小跑着过去,只见那三脚架般的木廊上,紫藤的花穗垂挂如瀑,在晨光中泛着晶莹。花穗上细小的花朵排列紧密,每一朵都像张开的唇,欲言又止。有风拂过,零碎的花瓣便簌簌地落,像下起一场紫色的雪。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每天清晨总能在花架下看到一位姑娘。她总是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坐在暗红色的木椅上,膝上摊着一本书。紫藤花的影子落在她的书页上,斑斑驳驳,像是给文字添了一层天然的批注。我经过时,常能听见她低声诵读的声音,那声音混在紫藤花的香气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有时风过,几片紫藤花瓣飘落在她的书页间,她便轻轻拈起,夹在书中作书签。
  跟朋友说起时,才知道这姑娘读高三,刚失去了母亲。家里人都以为她熬不过这一关,高考算是无望了。却没想到她不声不响,不哭不闹,只是去办了走读,每天都会坐在小区里晨读,之后再去上学。
  有一次,路过时,我又抬头看花,她突然问我:“您也喜欢紫藤花吗?”“是啊,尤其是它们在雨中的样子。”我轻声回复,生怕打扰了她心底的那份静。
  “我妈妈说,紫藤花是最有韧性的花。”女孩望着那些垂下的花朵,缓缓张口,“它们看起来柔弱,却能攀援而上,开出满架繁花。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就只在她肩膀轻拍了几下。
  认识一位写作的姐姐,她的笔名就是紫藤萝。大家都说:“她那双手啊,拿得起锄头,捏得起针线,养得了孩子,舞得起笔墨,样样都行!”而她却谦虚得很,没有半点骄傲,还戏称自己是“老藤开新花”。
  她只有初中学历,开始学习写作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年纪,还是半路出家,大可能写不了多久。但八年过去,她不但没有停下,还写下几百万文字,成为《知音》杂志的重点签约作者。
  曾问她为什么取“紫藤萝”这个笔名,她说,紫藤萝是一种易种易养、又接地气的植物,跟她很像。是啊,紫藤看似柔弱,枝条却韧得很,大风来了,别的花都零落成泥,它倒借着风势舞得更欢。我见过狂风过后的紫藤架,花虽少了大半,可剩下的却紫得更深,像是把消散同伴的紫色也吸了去。
  看着眼前那些轻轻摇摆的紫色风铃,它们不似牡丹富贵,不如玫瑰娇艳,但却有股子蛮劲儿,能在贫瘠处生根,在夹缝中生长。突然觉得,这确实像极了那些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女子们。她们或许曾被世事捉弄,曾被生活压弯了腰,可骨子里那种劲头,却与紫藤无异:花开时倾其所有,花落时蓄势待发。只要有一点依托,便要向上生长;只要有一缕春风,便能绽放光华。
  香风吹过,紫藤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但我知道,只要根还在,藤还在,明年春天,它依旧会开出一片灿烂的紫色云霞来。

□周晓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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