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毒得很,晒得人嗓子眼冒火。我们趴在老槐树上,直勾勾盯着卖冰棍的自行车从土路上骑过。车后座的泡沫箱子盖不严实,往外冒着凉气,还有股甜兮兮的味儿,馋得让人直流口水。那时候村里孩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谁要是能啃上一根冰棍,能在同伴跟前炫耀大半天。
林老师知道我们嘴馋,她总笑着说:“小馋猫”。
那天下午,太阳光线斜斜地射进教室,粉笔末子在光里飘,林老师抱着个纸箱走进来。“猜猜这里面是啥?”她把箱子往讲台上一放,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是试卷不?”后排的小胖扯着嗓子喊,立马被旁边的同学瞪了一眼。谁也不盼着是那印着加减题的薄纸片,都盼着能是块糖,或是支带花的铅笔。林老师打开箱子时,我们都屏住了气,连窗外的蝉鸣都好像停了。
箱子里先露出层厚棉被,掀开棉被,是裹着的白塑料袋。等林老师拎出一根裹着透明纸的冰棍,教室里先是静悄悄的,接着炸开了锅,吵得房梁上的土都往下掉。绿的是绿豆味,红的是红豆味,还有带芝麻的黑条条,十几根冰棍在讲台上排着,看着就凉快。“都有份,别急。”林老师笑着说。
我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伸着汗津津的手接过冰棍。回到座位上,撕开透明纸,冰棍上冒着凉气,沾得鼻尖上都是小水珠。我舔了一口,绿豆味的,甜丝丝的,冰得舌头有点麻,可就是舍不得停。有的孩子急着咬了一大口,冰得直咧嘴,“嘶嘶”地吸着气,手里的冰棍攥得更紧了。
教室里都是凉丝丝的甜味,我小口小口地吮着,冰水流到手腕上,赶紧用舌头舔回去。小胖的冰棍化得快,他用手接着,弄得满手黏糊糊的,大家都笑他,林老师在讲台上也跟着笑。
“慢慢吃。”林老师看着我们说,“这冰棍是奖你们的,最近大家学习都很认真。往后好好学,拼音读准了,算术算对了,我再给你们买。”这话听着,心里比冰棍还甜。
我咬着冰棍抬头看林老师,太阳光照在她的秀发上,粉笔末子在光里飞,她笑起来比冰棍还甜。手里的冰棍好像更凉了,那股甜味顺着嗓子往下走,一直甜到心里头。林老师坐在讲台边的椅子上,手里也拿着一根,时不时说句“慢点吃,别呛着”。
后来才知道,那箱冰棍是她自己掏钱买的,五十三根,不多不少,正好我们班每个孩子一根。后来也吃过不少冰淇淋,装在好看的杯子里,裹着巧克力皮的,可都没有林老师买的冰棍好吃。不是味道多特别,而是那根冰棍里有林老师的心意。
□苒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