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许一鸣

　　人才资源是第一资源，人才竞争力是发展核心竞争力。“得人者兴，失人者衰”。公元1907年7月，山西蔚丰厚票号北京分号经理李宏龄在《同舟忠告》中的这句话道出了晋商从明初崛起兴盛发达500余年长盛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弄清楚明清晋商是怎么选拔人才的，对于当前我省实施人才强省战略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认人”的标准

　　“认人”的标准即在晋商的眼中人才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是什么。纵观明清以来中国商业发展的历史，晋商之所以能够成为那一时代的商业翘楚，与他们不断进化的人才观有着直接关系。
　　“德在才先”是晋商人才观的内核。票号是晋商人才观形成的巅峰阶段，在传统社会政府提供的产权保护不完善的前提下，晋商构建起来的以信用为经营基础的金融机构，要想做到“各省银号汇兑银两盈千累万，仅以一纸为凭者”，“诚实守信”是票号从业者必须具备的根本素质，也成为后世总结提炼的晋商精神的重中之重。这一点可以从各大山西商号的号规中看出端倪，“重信义、除虚伪、节情欲、敦品行、贵忠诚、鄙利己、奉博爱、薄嫉恨、幸辛苦、戒奢华”。
　　“各有所能”是晋商人才观的基础。晋商延续几百余年，“活动地域之广阔，经营商品之众多”在国内商界首屈一指。要想达到这样广博的贸易地域和多元的经营范围，分层次引进多样化人才是晋商商号招聘的基本前提。在德行为第一位的基础上，对于外出跑业务的，善于沟通、精通市场行情是人才；对于记账先生，认真细心、珠算灵活是人才。这种针对不同岗位设定不同人才标准的做法是晋商商业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久炼方成器”是晋商人才观的精髓。人才的成长、发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晋商对人才始终抱着耐心培养和长期发展的态度，这正是晋商人才观的根本宗旨。每年年底各处分号掌柜回总号述职，按例财东和总号经理设宴招待。业绩靠后的掌柜坐在尾席，并不辞退处理，第二年继续支给其本金，给足发展空间。这种做法体现了晋商对人才的包容和信任，相信通过时间的磨炼和经验的积累，每个人都有成长为优秀人才的潜力。

“识人”的策略

　　“识人”的策略，即晋商如何依据“认人”的标准识别人才。晋商对于不同身份的人才有不同的识别策略，归结起来可以称之为“三策”，即同人担保、认真察看和动态遴选。
　　“同人担保”是辨别德行的前提。晋商选拔学徒入号，历来先由担保人向商号荐举优秀子弟，以保证学徒的德行水平。倘若学徒违反号规，担保人承担完全责任，没有抗辩权。倘若保证人中途撤保，被保学徒要迅速另找担保人，不然有停职之虞。曾任祁县帮大德恒票号经理的颉尊三在所著《山西票号之构造》一文中感慨：“同人感于如此严厉，再受号上道德陶冶，故舞弊情事，百年不遇。”
　　“认真察看”是区分层次的方法。晋商对于高级经理人，秉持“认真察看则得人，不认真察看则不得人”之原则。财东在挑选经理时，首先会依靠介绍人的推荐和介绍，但随后也会亲自进行深入的观察和调查，以确保所选之人能够胜任此职。黄鉴辉先生在《山西票号史料》中详细记述这一过程，“经理聘用之前，先由财东对此人进行严格考察，确认其人有所作为，能攻善守，多谋善变”。随后，财东与被委之经理面谈，观察经理对于业务运营与人员任用的陈述，如主见相同才算成功。最后以礼聘召，委以全权。挑选伙计则另外进行面试，先询问其上三代的职业和出身，再侦询本人的履历、资格，当面考察智力和文字，如果合格，才得以进入票号，名曰“请进”。
　　“动态遴选”是持续发展的保障。学徒入号后随时由经理考察，若为杰出人才，短时间就可以得到相应的职务。否则一年之内，就会被开除出号，并且票号会令其及早寻找其他职业。另外常态化培训学徒商业技能，主要包含写字、珠算、记账、语言、银子成色等方面。《贸易须知》记载学徒在三年学习期间，“学习算盘……务要在晚上……请教人指明算法，全要揣悟自省”。晋商经营范围广泛，最远可达俄国，外族语言成为必修课。《清稗类钞》曾记载道：“其在蒙古者通蒙语，在满洲者通满语，在俄边者通俄语。每日昏暮，伙友皆手一编，习语言文字，村塾生徒无其勤也。”此外，学徒还要学习鉴定银子成色的技能，即“平码银色折”。古代中国不同地区的银钱成色与质量存在较大差别，为保证交易公平，需要伙计掌握鉴定成色之法。

“用人”的原则

　　以德行为根本。19世纪末期，甲午中日战争爆发，东北局势混乱，山西票号业务受到影响。合盛元票号18岁的学徒申树楷因德行出众，被合盛元票号财东郭嵘和总经理贺洪如破格擢用，委任为合盛元票号驻东北营口分号经理。在申树楷领导下，合盛元票号业务拓展到日本、朝鲜等海外国家。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在吉林边陲城市丹东设立支号；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将朝鲜新义州代办所改为支号，并增设南奎山支号；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申树楷赶赴日本神户创办支号，这是我国有史以来在国外开设的第一家金融机构。
　　区分层次待遇。掌柜与伙计待遇不同。凡山西商号中的掌柜、伙计都可以劳力顶股参与号内分红，而且不承担亏赔责任。总经理身股多少，以及商号内各职能部门负责人、分号掌柜、伙计是否顶股、顶多少股，由总经理决定。但身股的多少由每个人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效率不同而区分。一般职员可顶一二厘、三四厘不等，也有一厘以下。总经理则可顶到一股（即10厘），协理、襄理（二掌柜、三掌柜）可顶七八厘不等。有杰出贡献者给予终身股的待遇。
　　尊重人才发展。票号成立之后，财东就把商号交由总经理全权管理，平时的业务往来及人事安排等，财东都不能随便干涉，对经理极其信任。颉尊三在《山西票号之构造》中所说：“财东将资本委诸经理，不加过问，静候结算时报告。苟非人力所能制止而丧失资金，财东不但不责经理失职，且加慰勉，立即补足资金，令其重整旗鼓，盖以商业赔赚，犹如兵家胜败，倘出于误而非故致遭损伤，亦需励其前进，始可挽回颓势，此信之表现也。”
　　晋商凭借知人善用的“人才观”创造出享誉中外的商业神话，对于我们当前加快释放“人才红利”，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借鉴意义。随着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社会对于人才需求的变化速度也越来越快。人才迭代，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伦理问题，这个在传统社会晋商无需解决的问题，在现代社会凸显出来。如何建立健全人才转移机制，是与新质生产力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必须要解决的关键问题之一。（作者单位：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山西省晋商文化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