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鹤军

　　人生百味杂陈，有酒才是清欢。酒，注定是我的生命中不可缺、不可少的一部分。
　　我出生在腊月，已近年关。只听说，父亲的脸上写满了节日的喜庆，更洋溢着初为人父的喜悦。襁褓中的我嗷哭不停，嗜酒的父亲用筷子沾上高度烈酒，点我唇舌。我没有龇牙咧嘴缩鼻皱眉，反而津津有味地吧嗒着嘴巴。奶奶当下断定，我天生具备喝酒的潜力，遗传了祖辈能喝善饮的酒基因。这大概算是我第一次喝酒吧！
　　“人生不可没友，宴会不可没酒”。在我的世界里，酒是朋友之间一种感情的纽带，是知己之间的一种倾诉，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着温情和温度。我是男人，男人的情怀都在酒中；我是军人，军人抒豪情、寄壮志的载体就是熊熊燃烧的烈酒。
　　酒的醇香味道，我是喜欢的，但不嗜酒。有酒定喝，无酒且过。
　　还是在军校上学放暑假的时候，在柘垛镇上遇到了同窗好友蒋朝春。他大学毕业待分配，暂时帮其哥哥料理去上海的长途客运生意，每日一班，车走人闲。蒋朝春盛情，在熏烧摊买些熟食，我们就在临街的二楼阳台上斟酌小饮。一瓶啤酒倒在“三横”碗里，恰好是满满的一碗。一碗酒，诗一首；两碗酒，话春秋；三碗酒，情义厚。斗酒相逢须醉倒，我和蒋朝春喝酒叙日，推杯换盏，直到日落西山，晚霞满天，三十四瓶啤酒瓶见底。去小卖部再买酒，售货的担心出事，给钱也不卖酒。一饮成名，喝了三十四瓶酒的故事传到母亲耳朵里。母亲嘟囔：丁家传统，酒是祖宗。现在想来，我还暗自发笑。
　　曹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慨，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洒脱，杜甫“白日放歌须纵酒”的飘逸，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的豪迈，李清照“沉醉不知归路”的风情，无酒无诗，是酒激发了文人创作的灵感，是酒产生了提笔破九天的才思，是酒写下了流传千古的不朽诗文佳句，是酒构建了文学史上的一道道独特的风景线。
　　武将与酒，似乎又至为密切，更具阳刚、威武之气。酒使猛将出阵，酒使三军用命。关羽温酒斩华雄，武松景阳冈打虎，虎将许世友酒场上嗜酒如命、战场上所向披靡、威风凛凛。出征将士更需要一碗壮行酒，奔赴沙场，视死如归。热酒入肚是军人的豪气和胆色，成就了英雄荡气回肠的壮举。曹操的煮酒论英雄，刘邦的鸿门宴，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氤氲的酒香里荡漾的是玄机，是谋略，刀光剑影，剑拔弩张，关乎的是一个政权的兴替，一个国家的存亡。
　　酒后无眠，我也喜欢在键盘上敲打文字，始终也没有催产出锦绣佳作；和平时期的军人，更无缘因酒成名建功沙场。但酒是桥梁和纽带，让我赢得了一生并肩同行的兄弟朋友。三晋饭庄曾是太原餐饮业的龙头，饭店老板是革命老区延安的刘家兄弟三人。创业初始，他们在南内环桥东经营三晋饭庄一部。我军校毕业的那年还是少尉排长，便与他们相识。只要我去了饭店，他们再忙乎，都要相陪喝一杯酒，聊几句家常。当时的手头并不宽裕，喝的还是太原酒厂生产的高粱白，却也把酒言欢。陕北人忠厚诚实，豁达豪爽，喝酒更是实心、实在。酒品见人品，和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者，不一定是有酒量的，但一定是和你共同分享在酒后的世界里，那无法用语言表述的轻松和愉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是一份兄弟感情。那段岁月里，我们简单从容，爽直坦诚，倒入嘴中的是酒，装进心中的是情。我和刘家兄弟成了莫逆之交，他们戏称我老四。在我的人生路上，他们给了我几许关心和帮助。同时，也让我深深地感悟到，朋友也是一坛最甘醇、最绵甜的美酒，永远窖藏心中，慢慢品尝，细细品味。
　　男人爱酒，但酒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与酒也有深深的渊源。大同的车姐曾是部队的文艺兵，端庄优雅、纤瘦苗条，喝酒却干脆利落，酒到杯干，来者不拒。第一次遇见，她豪情云天、不让须眉、仰脖而尽的风姿，震撼和感染了我。当时，除了敬酒干杯，我找不出其他可以表达钦佩之情的方式。共同的军旅经历和文学爱好让我们有共同的话题，电话那端，她常说的一句话：有时间，来大同喝酒啊！她到太原，我去大同，总要觥筹交错碰上一杯，车姐的快意大气、真诚真实，让我佩服之至，满是敬意。
　　生活条件的改善和提高，常在酒桌喝二两，“温水煮蛙”一般透支了我的身体。那日单位组织体检，体质一向强健的我，检查出血糖高、轻度脂肪肝。考虑身体健康因素，一段时间我滴酒不沾，后终究经不起酒场上巧舌如簧的怂恿和诱惑，在无奈、无语中又端起了酒盅。妻子的苛责与埋怨、劝诫与关心皆抛之脑后。只为一场酒，一段情，甚至是朋友的一句话，乐此不疲地应酬在酒桌上。虽有戒酒的决心和信心，可就目前而言，“酒”估计暂时还离不开我的生活，只能掌控尺度，把握分寸，少喝酒不劝酒，爱自己爱家人，也关爱他人。
　　酒，微醉；人，微漾。来，且斟上一杯，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直呼明月问千古，定是酒后；江山不墨千秋画，也是醉后……
　　今夜，谁与我举杯相共？（本文选自丁鹤军散文集《高城望断》）

　　（作者单位：省公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