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太行山,绵延八百里,群峰连亘,千丈仞壁。高高耸立的雄姿仿佛诉说着千年古老与不朽的传奇。
2004年,我在支队政治处工作的时候,因公务来到太行山南端最高地带的山西陵川县,曾小住多日。我当兵入伍的时候,有不少陵川籍的战友和我有缘同在一个部队服役,共同相聚在太原东山的教导大队。世人何情颇深,军旅共渡,战友情浓。一帮战友知我来到陵川,倾诉衷肠,共叙别情,纯真依旧,豪情当歌。他们热情地邀请我去锡崖沟风景区转一转,看一看人定胜天的人间杰作,尽管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成行,但我从战友的介绍里知道了锡崖沟的传奇故事;知道了修了二十年,还是废弃了的“狼道”“羊窑”“驴道”;知道了这条历时30年,用一锤一钎子在悬崖峭壁上纯人工开凿出的“挂壁公路”。锡崖沟人的执着深深地震撼着我的灵魂,锡崖沟的传奇故事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
2024年,因故再次来到陵川,在当地朋友的安排下,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踏足走向太行腹地锡崖沟。
车在太行山的崇山峻岭穿越,群峰环列,山势险要;山路蜿蜒,深壑万丈。车行挂壁公路盘旋而下,头上是千仞绝壁,脚下是万丈深渊。司机是当地人,熟悉这“之”形山路,车技娴熟,坦然自若,我在副驾驶的位置却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隧道豁口外是悬崖沟壑,隧道内是犬牙交错的裸露岩石,石壁上一道道人工开凿的印记仿佛诉说着那年、那月、那日的顽强斗志与坚韧勇敢。朋友一路畅谈着锡崖沟挂壁公路的来由:过去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起,锡崖沟人大动员,人人皆兵,苦战三十个春秋,用血肉之躯和坚强的意志,战胜了茫茫高山的崎岖和险峻,在这片鲜血和生命洒就的热土上,谱写了一曲人与大自然战天斗地的英雄赞歌,修成一面崖壁上二个180度、三层“之”字形挂壁公路,创造了民间土法上马工程的奇迹。
锡崖沟位于太行山腹地、晋豫两省交界。四面环山,山陡沟深,让长在地心里的锡崖沟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陵川县志》载:“四山夹隙之地称曰锡崖沟,因地形险要,无行路之便,沟人多自给自足,自生自灭,偶有壮侠之士舍命出入。”
无路可行的锡崖沟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祖祖辈辈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开拓耕耘,繁衍生息,过着原始一般的生活。千百年来,这里的人们被大山阻隔,饱尝了无路可走的苦难,备受听天由命,任凭摆布的无奈与无助。朋友讲了一些锡崖沟与路关联的故事,说一郎姓村民想让家人过个亮堂年,爬出山用野党参换了30斤煤油往回背,到半山腰时摔下悬崖;还有一个村民好不容易在河南娶亲,新娘子回村时掉下深沟,喜事办成了丧事;一群胆大的年轻人赶着27头猪出山,只走了一里多路,就有13头猪先后摔死;甚至村里有很多老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过山沟……
这些浸透着血泪的故事,再现了当年锡崖沟人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和期盼。走出大山,是锡崖沟人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的梦想。
无路行,没路走,锡崖沟人却敢问苍天路在何方?开始向大山宣战。坚持不懈、前仆后继地用了30年的光阴,进行了艰难而又漫长的修路历程,以义务投劳投工投料形式,修筑出村的通天之路。
1962年至1981年,锡崖沟人一共修了三条走出大山的路,但三次修筑的路均以失败告终。一条三年只凿了1公里多,却把山顶的狼给引了下来,戏称为“狼道”;一条打穿山隧道,一年只挖了30多米,废弃后成了“羊窑”;另一条在悬崖上凿了一条勉强可驮运货物的是“驴道”。
失败更坚定了锡崖沟人冲出大山的决心和信心。1982年,锡崖沟人凭着山里人特有的“一根筋”脾气和不服输的“杠劲”,再度开山斗太行。全村男女老少摩拳擦掌齐上阵,破釜沉舟,决死一战。在悬崖峭壁上,腰绑麻绳悬挂在悬崖上,手持钢钎和锤子,在绝壁之上凿石挖路。历时30年的拼搏,1991年10月,翘首以盼的总长7.5公里挂壁公路修成通车,第一辆汽车驶入锡崖沟,锡崖沟人惊讶地看到汽车进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悲喜交集,长歌当哭。
沿着弯曲盘旋的道路,车仿佛从天而降到凡尘,落在相差千米的锡崖沟。这是真正的山村,四面皆山,群峰四周包裹着村庄。仰视中,山峰刺破苍穹,崖壁刀削斧砍。山腰间开着一个个方孔天窗的隧道公路,在悬崖绝壁上,呈“之”字形迂回盘折而下,无数个洞窗在崖壁上以向上的姿态整齐排列,在一抹灿灿的血色斜阳里,伸张着黑色的大口叩问着苍茫天地。
宁愿修路苦苦累死,也不愿意在大山里封闭困死,锡崖沟人走出了大山。昔日闭塞偏僻的锡崖沟已经成为风景秀丽的旅游圣地,锡崖沟人紧跟时代步伐,依托旅游资源,意气风发,昂首阔步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伫立山脚,仰视群山,我油然而生敬意。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耳畔响起隆隆炮声和铿锵的锤钎敲击声。山高路险,封不住锡崖沟人走出去的决心;千难万险,挡不住锡崖沟人绳锯木断的信心。锡崖沟人用一颗不屈的心、一双勤劳的手,筑通了走出大山,通向外界的路,这不仅仅是筑路史上的奇迹,更是人间的天籁绝唱。
(作者单位:省公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