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霞

　　高平市安氏陶业有限公司，这个坐落于羊头山脚下的幽雅小院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背靠苍翠青山，面临宽阔田野，真是一块风水宝地。2016年4月23日上午，春暖花开，春风习习，晋城市蓝月亮文学社一行人到这里举行创作基地的揭牌仪式。仪式结束后，陶业公司总经理带领大家参观了具有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黑陶工艺制作流程，我就是此时此际出生的。
　　黑陶，4500年前中国新石器时期山东龙山文化的典型代表物。据《太平御览》卷833引《逸周书》说：“神农耕而作陶。”史书记载：“神农作瓦曰陶。”1928年在羊头山炎帝陵出土大量的黑陶陶片，从而揭开了“龙山文化”光彩的一页，即“黑陶文化”，这就是我们黑陶的渊源，从历史深处一路走来。
　　就是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名穿蓝工作服的工人将堆于南屋墙角的红土胶泥抟起一块，放在高速运转的设备上，不停地用手扣、拉、拽，经过大概一分钟，一个口小肚大的花瓶泥坯便形成——我的毛坯。随后又经过其他师傅巧手的精心雕刻、打光、烧制、浸泡、阴干等工序，我才出落成一只黑如漆，亮如镜，声如磬，高雅华贵，浑厚神奇的黑陶工艺品。我被放在院子里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接受来自四方游客的欣赏，每天耳闻目见的是大家对我赞不绝口，啧啧称奇，夸我是黑陶艺术品的代表。
　　高平市作为炎帝神农的故里，有许多美妙的历史传说，在炎帝活动的一带现存多处遗迹，每年有大量的海外游子到羊头山炎帝陵寻祖祭祀。我出世两年后的一个清明节，一位台商到炎帝陵祭奠祖宗。事毕，沿着炎帝制陶泽四方的传说，他来到黑陶制作基地，进到黑陶展厅，一下子就被我的朴拙大方，熠熠生辉，高贵典雅所吸引。他以10万元的人民币将我买下，然后带回台湾。
　　台商的太太对我爱不释手，视我为掌上明珠，我身体的所有部位每天被她擦得一尘不染，光亮如新。太太经常盯着我自言自语，甚至泪流满面：这是来自故乡，家父生前魂牵梦绕的一块热土！
　　可是，一次台商一家出远门旅游，小偷光顾家里把我偷走了。从此我与朝夕生活了三年的台商家不得不无奈告别。随后，小偷悄悄地把我转卖给了一位法国商人。
　　法国商人又以不菲的价格把我卖给了比利时收藏家恩特。
　　恩特对我珍爱有加，时常拿出把玩欣赏，看着看着，脸上发出异样的光芒，便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How wonderful！How wonderful！(太漂亮了！太漂亮了！）但人的生命太有限，恩特把玩了我三十多年，在生命快要接近尾声时，把他庞大的家产分给了三个儿子。从此我的新主人换成了恩特的二儿子波莱。波莱是当地一个很大的庄园主，整天只乐于打理土地的事务，对老父亲一辈子收藏的这些历史遗物不感兴趣。波莱由于经营土地有方，给政府缴纳庄稼税有功，得到了国王的嘉奖。作为对国王厚爱的回报，他把我敬献给了国王。
　　我随国王住到了皇宫里。皇宫里面的金鼎玉器、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美不胜收，许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品，我只是其中的一员。我的伙伴儿周围是数不清的名贵花草，这些花草天天有专人更换，我生活的空间里总是弥漫着花草芳香气息，沁人心脾，让人陶醉。我与我的伙伴儿们也有专人天天小心翼翼地侍候，我头发丝般细小的花纹里都不得有半点尘埃，更不允许有半点损伤。一次一个佣人给我擦身后，不小心与其它物体碰撞发出细微响声，老管家就狠狠训斥她一顿，然后打发她走了。在这些兄弟姐妹中，我是唯一的来自东方古老的文明古国，我流光溢彩，大气典雅，卓尔不凡的气质，令大家叹为观止。国王和王后把我作为他们的挚爱，倾尽全力保护我和关心我。为此，我感激涕零，荣耀无比。
　　后来，国王去世，我成了国王的一件陪葬。天天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宫中，我郁闷、气愤、诅咒，而且随时间流逝，许多陪葬物连同国王的尸体开始腐烂。在那恶臭污浊的环境中，我的精神几近崩溃，简直生不如死。可是我无可奈何，只能以泪洗面，忍受、忍受、再忍受……
　　时来运转，一个盗墓贼给了我重见天日的机会。当他把我带出地宫时，我才知道我已在地宫下生活了1000多年。时值明媚的春天，阳光仍然没变，春天依然妩媚，温暖的阳光欢迎我，和煦的春风迎接我，啁啾的鸟雀为我唱歌，盛开的鲜花为我舞蹈。人世间太美了，我喜极而泣！
　　盗墓贼，不，对我来说，他是恩人！恩人几经转手，我流落到一个英国艺术家的家里。在艺术家的家里，我又受到无上的宠爱。主人罗伯特时常在寒冷的冬天下午，坐到壁炉旁，一边与朋友品茗，一边把我抱在怀里向朋友夸耀我的做工精致，造型优美，高贵典雅。艺术家的手轻柔地抚摸过我的每寸肌肤，他的体温传导到我身上，我不再是一件冰冷的黑陶，而是一尊受人尊敬的、有体温的圣母像。室内暖气融融，温暖如春，室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我如醉如痴，如梦似幻，似乎生活在天国里。
　　又到了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在一次全球艺术交流会上，罗伯特先生把我赠给了一位台湾朋友。血浓于水，台湾已成了祖国大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国这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已成为世界强国，科学、教育、经济、文化等水平都令全世界瞩目。
　　我已经在地球上漫游了十多个世纪，经过这么久冰与火的淬炼、得到与失去的更迭、天堂与地狱的磨练、春夏秋冬的轮回，我知道沉淀在身上的历史已让我成了无价之宝。台湾朋友博爱、真诚，他无偿地把我捐给了国家博物馆，作为千年文物受重点保护。在祖国温暖的怀抱里，每天受到世人的尊崇，有生之年，幸矣！

　　（作者单位：晋城市交通运输事业发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