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文苑

今夏河东无蝉声

梁孟华

  •   夏日,除了阳光、火云、啤酒、冰镇西瓜外,还有的就是裙摆、热裤、吊带衫了。然而,最最重要的还是唤醒夏天魂魄的那一声声韵律悠扬的蝉声了。
      因为,再也没有比蝉更了解夏天的了,也没有比夏更需要这一蝉虫了!
      俗话说得好:蝉声起处夏正浓!蝉若不发令,蝉若不吐口,蝉若不邀请,蝉若不唱和,夏天他敢来么?我最喜欢夏天的蝉鸣,听蝉临风,对夏长歌。因为蝉声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充满了飞上枝头之后对这个世界的惊叹长啸。如果在夏日正盛,林中听万蝉齐鸣,那密集如幕的蝉鸣声,不正是夏的宣言,和对火热生命的抒怀?
      然而,你来,或者不来,河东盐池边,黄河条山下,我们都在这里痴痴地等你,连同唐诗宋词里的“柳永、辛弃疾、白居易、王维、苏轼”等一大帮喜蝉爱蝉者,或在杨柳岸晓风残月中,或在明月别枝惊鹊下,或倚杖柴门外,或在秋雁一字布阵时,抑或在绿槐高柳下……望蝉归来,等蝉飞歌。
      从六月等到七月,在望穿秋水的一厢情愿中,寻蝉蝉无影,觅蝉蝉无声,这个性若烈火的夏之季竟然“三天一小啼,五天一大哭”,硬是把一个《西游记》的烈烈酷暑“火焰山”演绎成了《白蛇传》淅淅沥沥逆流成河的“水漫金山”。
      月出先照山,风生先动水。亦如早蝉声,先入闲人耳。
      在这个夏天,我这个闲人怀揣一丝忧伤执着地侧耳倾听,依然捕捉不到一丝丝的蝉鸣。我不由得狐疑起来:朝槐暮柳抱叶而隐的蝉,到底去了哪里?往年那没日没夜,时而清越高亢,时而悠扬绵长;时而低沉晦暗,时而亢奋嘹亮,时而稀疏单调,时而稠密雄壮,一层层,一片片,一场场,高低错落、此起彼伏的“独唱”“二重唱”“大合唱”又在哪里?
      到底是夏抛弃了蝉?
      还是蝉始乱终弃辜负了夏?
      难道《诗经·卫风·硕人》里“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几千年的夏蝉绝恋就此撕裂?
      曾记得去年,也在这个酷热的时节,一只金蝉从天而降,爬到了我七楼办公室的窗台前,在我的办公桌上与我不期会晤,我为此还专门写了一篇《蝉兄,欢迎指导》的散文。直至今年,时过境迁,想那蝉已蜕化成“禅”,不由得令人戚戚然。
      “春蚕不念秋丝,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金蝉的一生,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我们来看,那趴在桐树上的,卧在柳树枝上的,隐在槐树叶上的,甚是恓惶:它们说到底也只有1至2个月的生命,为了这短暂的光明,它们无怨无悔地在黑暗的地下度过3年、7年、甚至20年的漫长岁月,然后化蛹成蝉,不飞则已,飞辄冲天;不鸣则已,鸣辄惊人。但,无论它们如何横冲直撞地冲破地表,来到了人间,却依旧摆脱不了悲惨的命运。有的幼蝉刚刚出土,眼睛还未来得及全部打开,欣赏这大千世界的花花草草,便成了我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人手中觥筹交错的下酒菜。
      其实,蝉,作为“昆虫音乐家”“大自然的歌手”,无论是仰天长啸,还是俯首高歌,都是对生命弥足珍贵的一种执着礼赞。它的歌声不仅为我们枯燥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童趣,也为神秘的大自然、暴热的夏天增添了无边的情趣,更给我们艰苦生活以鼓舞和迷茫人生以启迪。故而,夏日听蝉,听的是一种“禅”意,养的是一种“禅”心,育的是一种情怀。然而,回眸我们闪耀着华夏五千年文明之光的河东大地,那吮吸着尧舜禹汤文明养料的枝枝杈杈,竟无一枝可安放小小金蝉的倩影……
      高柳有蝉鸣,声声总关情。几千年来,只要文明不断流,蝉声就不会停止。蝉从商朝开始,就成了达官贵人的追捧,认为蝉与玉一样也有“五德”:“文、清、廉、俭、信”。头上有冠带,是文;含气饮露,是清;不食黍稷,是廉;处不巢居,是俭;应时守节而鸣,是信。到了唐代,蝉也成了文人墨客托物言志的对象。“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唐朝虞世南以此表现自己被贤君重用的喜悦之情,唐代李商隐的诗句“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表现了诗人对高洁品质的追求;唐代骆宾王的诗句“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表现出自己有才难施的悲哀。这三首诗都是唐诗中托咏蝉以寓意的名作,被后人喻为“咏蝉三绝”,蝉也因此名声大震。
      “造化生微物,常能应侯鸣。”
      听蝉,当寻一好去处,或盐池死海,坐浴南风,倚树对瓦,静听蝉鸣;或凤凰谷底,条山脚下,揽月入怀,让蝉声入耳;或黄河岸畔,头枕涛声,目无一毫,蝉音洗心……让生活的压力散去,让人生的欲望消解。
      然而,当我们寻寻觅觅,始终寻而不见;我们侧耳倾听,到底是万籁俱寂。我们看到的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全家老少齐上阵。盐池边,小树林,条山下,到处是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的萤火之光。夜晚的河东大地,瞬间变成了灯的天堂,蝉的地狱。
      记得几年前,曾经和三五朋友在南山消夏,朋友很热情要给我点一盘奢华昂贵的油炸知了猴,我连忙摆手,逃也似的拒绝了这道美味。现在想想:是当下树林大片被伐,蝉们仓皇逃离的结果;还是生活垃圾乱倒,影响蝉幼虫繁殖的结果;抑或是为了以解
      口腹之欲的人们,把知了猴逮绝烹尽的原因?“春听风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可今夏无蝉声,我们又去听什么?
      我想,我们的孩子,或者我们孩子的孩子今后只能在唐诗宋词里去寻找蝉儿的模样和蝉儿逐渐远逝的绝唱了。

      (作者单位:运城公路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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