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

48封书信中的母爱

——《花开有期》序言

  •   “三八妇女节”前,收到交谊越30年的山西文友赵柱家先生的来信,略谓:“女儿景祺2018年南京大学毕业,现在香港中文大学读研。在她负笈南大的4年间,每月都能收到母亲的一封信。其中有关于青春、梦想、学业、健康的嘱托,有关于婚姻、爱情、人生、未来的探讨。我计划将它结集出版,作为女儿走上成长之路的一份记忆,也算感谢与酬劳妻子郭书霞的一份节日礼物。自认这是一桩颇有情致且富于创意的举措,我想请您在百忙中赐一序言,以光大‘书楣’,更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对她们母女的鼓励。如蒙允诺,即把书稿送上。”
      古人有言:“序者,绪也,谓端绪也。”所谓“端绪”,亦即事物的头绪,一为交代缘由、始末;二是对本文做些引导、引申,如剖析其意蕴、价值、意义等。上引书信,满足了头一项要求,无须我再辞费;剩下的任务就是引申、剖析了。至于书信本文的内容读解,则是读者诸君自己的事,“深者得其深,浅者得其浅”,感同身受,意自己出,不必也不应由他人代庖。
      通读48封书信,集中涌上心头的就是感动,堪称字字苦心,语语深情。值此手机、短信、电话、电脑方便快捷、通行天下的时代,还能手写纸质的书信,这本身就令人动心动容;何况,又是出自母亲之手,坚持悠悠四载而不辍!
      书信一向是古今中外世界各国文化园地中一株耀眼的奇葩。而在亲情、友情、人情浓重的中国传统社会中,书牍文化更占据显著的地位。广而言之,具有文学、美学、史学、文献学、社会学、心理学方面的综合价值;从日常生活、切身体验看,“信”乃人言,深情溢于纸上,诚意发乎毫端,确属披露心迹、倾诉情怀、交流信息的心灵对话,是一种可以世代珍藏、传之久远的情感历史与精神财富;而家书尤为珍贵,所以诗圣杜甫有“家书抵万金”之金句。闯荡异乡、远离亲人的年轻一代,自幼便习惯了“无纸化”的通信联系,如果在风晨月夕、形单影只之际,能够收读一封母亲手写的家书,而且每月必至,风雨无阻,无疑是一种奢侈的感情享受。
      说到这几十封家书的意蕴与价值,可以“母爱、母教、母仪”6字概之。从书信中看出,作为母亲,书信作者每时每刻、一言一行、醒时梦里,全副身心都放在女儿身上,关心女儿的健康成长、成才做人,这种母爱是覆载一切、浩荡无涯又细如毛发、深入骨髓的。如同《诗经·蓼莪》篇和孟郊《游子吟》中所咏诵的:“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位母亲施行母教,不愧为一位高明的人生导师。她善于即事论理,因势利导,体贴细致,把握分寸;惯于结合个人经历、亲身体验进行诱导规劝,体现出高超的施教艺术与人生智慧。至于母仪,主要是指母亲的仪范和为母之道,亦即榜样、示范、表率作用。这在书信中体现得也十分充分。母仪,作为母教的有机组成部分和实施的重要手段,它在教育进程中往往起着决定性作用,不是有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之说吗?道理在于,接受教育的前提是必须信任、信服,如果施教者不能以身示范,行与言悖,又何谈功效!
      读信过程中,我曾猜想作者的职业与身份:是师范学校或中小学教师?是德育辅导员、思想工作者?是女作家?是……经过询问,方知原是一位在企业工作的知识女性。我始则惊异,继而想到,职业也好,岗位也好,都是外在的分工,其内在的本质、根源乃是“母亲”——母亲是伟大的。中华民族素有悠久的母爱、母教、母仪的优秀传统,历朝历代都流传着许许多多贤母教子的动人故事。其中最有名的是“四大贤母”:战国时期伟大思想家孟轲的母亲仉氏,晋代名将陶侃的母亲湛氏,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的母亲郑氏,南宋民族英雄岳飞的母亲姚氏。她们以其高超的识见、卓越的品格和动人心弦的事迹,垂范百世。作为后人,只要牢牢记取这些千古懿范的嘉言美行,从自身实践出发,身体力行,就总能发出耀眼的灵光。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爱子,教之以义方”“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是人生事业的起点,是抚育子女健康成长、安定人心、稳定社会的“爱巢”。而作为“爱巢”的擎天一柱,作为人生首位也是终生的教师,母亲具有无可取代的关键作用。也正因为此吧,德国教育家福禄培尔说,国民的命运,与其说是操纵在掌权者手中,倒不如说是掌握在母亲的手中。
      4年间,书霞女士这位称职的母亲,其付出与收获都是十分巨大的,现在,两个宁馨儿——出色的乖女儿与感人的书信集同时传来捷报。天道酬勤,不负苦心。谨题数言,为祝为贺!

    王充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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