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炒,一种用面粉加工后炒制而成的食品,因为状如围棋子,故得其名。清·查慎行《人海记》:“嘉靖三十年,户部行宛(宛平)大(大兴)二县,领太仓银三千,散给各烧饼铺户,每银一两,上棊炒一石。其法,用白面少和香油芝麻,为棊子块样,炒熟,工部送至军处所支用。”
记得小时候,一到冬闲,村里家家户户便开始炒棋炒,因为里边放有苏打粉,可以消食化积,所以,成了小孩子常吃的零嘴。
时光最是无情。当人们的生活日渐丰裕后,这种古老的面食也逐渐被人遗忘。
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漳河边一个小山村里还有人做这种面食,我便来了兴致,约了两个朋友,一路寻踪而去。终于找到了目的地,院子的外墙上钉有一个小木牌,上写“炒棋炒”。
一进入院子,便见到了这家的女主人谷争先,听我们说明来意后,她便手脚麻利地抄秤称面。我趁机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小屋来,高粱秸秆扎的小笸箩、柳条编的筐子、碎花布砌成的枕套……在冬阳下散发着岁月的沉香。
谷争先忙着用鸡蛋和面,许是见我们相机的镜头一直对着她,有些不自在,头深深地垂了下去。不一会儿,面和好了,她又忙着把面搬到大案板上开始往开擀,头始终低着,一句话不说,直到把面擀得约有一指厚了,才划成细条条,然后又切成围棋子大小的四方块。谷争先把切好的棋炒盛放在木质的簸箕里,我和朋友端着,送到院外一个简易的小房子里,递给了早早候在那里的男主人张和平。
炒棋炒的土放在老式的盆里,灰不塌塌地蹲在小屋的角落里。村里人管这种土叫“白土”,其实就是观音土。张和平说,这土是他跑了好远在一面土崖上挖的,挖回来先在石碾子上碾碎,再用箩面的箩箩一遍。
炉火上放着一个大铁皮箱,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口,张和平先铲了两铲“白土”倒进大铁皮箱中,然后开始烧火,一直把土炒沸了,才把面块也倒进了铁皮箱中,并用长柄铁勺不停地徐徐搅动。问及生意的好坏,张和平说一般,说自己也只是在农闲时做一点,挣个买盐打醋的钱,生活,主要还是靠种地支撑。红彤彤的炉火映照着他略显沧桑的脸,我极力想在这张脸上搜寻一种悲愁或者失落,最后发现,失落的不过是我,他的面容里除了漠然,没有一丝愁苦。
绿肥红瘦、流年暗换,该走的会走,该留的会留,我不知道张和平是悟透了这哲理,还是被迫接受了现实。人生不能太圆满,水墨留白,可得磅礴气势;人生留白,可得豁达睿智。
人终究要走,茶终究会凉。一些乡村技艺终究会褪色、泛白,漫漶成一种记忆,嵌入乡村曾经的岁月。
张俊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