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西戎老师百年诞辰之际,谨表深切的怀念。
西戎老师是革命年代即投入文艺事业的红色战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开创新中国文学事业的资深作家。我走上以文学为生的道路,有幸得到西戎老师的关心和帮助,许多年过去了,未敢稍忘。
今天纪念他,我说两点感受。
作为有革命战争经历的作家,西戎与赵树理、马烽等同辈作家一样,其作品坚持了为工农兵服务,坚持了通俗化、群众化,尤其坚持了为农村读者所喜闻乐见。年轻的时候,我以为这仅是老一代作家的政治担当,随着自己写作实践渐久、社会阅历日多,对此的理解亦不断有所变化。作家写出作品,总是希望有更多的读者,但想如愿,并不容易。西戎老师们所坚持的群众化、通俗化,其实也就是把同时代最大多数的人,争取为自己的读者。其器局何其大!尤其当时农村文化尚欠发达,为农村读者喜闻乐见,又何其难!当然,西戎老师们做到了,他们的作品争取到了广大的读者,尤其为农民读者所接受、所欣赏,他们的文学业绩,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留下了独特的一章。由此,我感悟到,作家的政治使命、艺术抱负,只有赢得众多读者的认可,才能实现,同行的美誉、专家的评论、获奖与否,种种,都在其次。写作再呕心沥血,作品没有一定数量的读者,也很难产生价值。
我的写作,起步于改革开放大潮初启,那时,文学与社会热点同步,故作品容易赢得读者;其后,改革开放成为社会常态,我的写作也面临转型。于是,在文学题材、表现手法两方面,作了许多拓展、探索,这个时期的作品,虽有不少在国内名刊大社发表、出版,但可读性却不尽如人意。尤其当时我的写作是以中长篇小说为主,可读性不强,遭半途弃读,即便蕴含深意,也枉然了。正是这时,我重新审视西戎等老作家的文学遗产,开始在“读者喜闻乐见”的方向再下功夫,之后在历史题材的创作中,果然渐有收效。
当今新时代,文学的读者也更新换代了。作家在追求艺术创新、个人风格时,如不以读者为重,文学更容易边缘化,因为在网络与传媒发达的今天,人们获取信息、追求审美、休闲娱乐,有了更多选择。因此,西戎等老一辈留给我们的文学遗产,依然是值得珍重的。
这是第一点感受。
西戎老师长期担任省作协主席、《山西文学》主编,他的质朴、亲和的领导风格,我最初见识到,很惊异。西戎老师有革命资历,更是名满文坛的作家,如此平易近人、没有名人做派,确令人意外;尤其对青年作者、基层来的作者,更有种长辈式的慈祥与关爱。回到省作协后,常听西、马、胡、孙等老作家谈论战争年代带兵与带剧团的不同故事,西戎老师正是以这种亲和而睿智的领导艺术,团结了全省的作家,更把有才华的青年作者,吸引到党的文学队伍中来。山西文学的几次繁盛期,西戎老师功不可没。
我走上文学道路,得到西戎老师的关顾与帮助也多多。当年,我在原平县委工作,主要是当文字秘书。我开始创作、发表小说作品后,与本职工作冲突大,很想调动工作,但很难。有一次,来省作协开会,马烽、西戎问我:“在下面,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我说,生活上倒没有什么,只是工作与创作有冲突。也没有提具体的请求。不久,县委领导竟允许我以文学创作为主,不必再承担日常性的公文写作。我很意外。后来才知道,西戎、马烽两位老师与当时的忻州专员刘耀是老战友,恰逢他们一次偶遇叙旧,其间竟提及我的事,刘专员即给县委打了招呼,由此,我从繁忙的公文写作中解脱出来。我得到西戎等老师的帮助很多,这一次对我的为文生涯有转折性的意义,因为在原平县委“脱产”创作的那一段时期,我写出了早期还算有影响的一些作品,这大大增强了我从事专业创作的信心。
回想20世纪80年代,山西文学界兵强马壮,呈现“晋军崛起”之势,显然与西戎等老一辈的领导艺术是分不开的。
今吾也垂垂老矣。以今老身缅怀更老一辈,感念良多。谨叨唠以上两点感受,以表示对西戎老师的敬意。
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