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副刊

文学的原野

  从祖辈始,家乡的原野上耕耘和收获的故事就很多,州河湾的水几清几浊,原野上的树花开花落……文学村那些事和生命中州河湾的村子一样,有太多的相似。文学的原野更是广袤辽阔、一望无际,这个原野上有随着人类行进的橐橐声,从岁月深处把文明带来,又传承下去,几度枯几度荣,高原与高峰并生并存,又把人类文明推向永恒。
  哦,神奇的原野,成就了多少人的梦。久远的李白、杜甫、唐宋八大家,就连弄枪舞剑、为江山社稷也忧虑重重的“三曹”,也没忘在这片原野走一遭,留下自己的诗作,而匆匆跨上战马去了;施耐庵为了原野上的绿,写武松打虎一节,在“创作室”里模仿老虎,被人从窗户上看见,传给同僚,说他疯了;曹雪芹“梦”在原野上,耸立了一座文学的高峰;《白鹿原》超出了蓝田猿人居住的坝塄……然而,还有多少人在文学的原野上连跌带碰,竟鼻青脸肿,最后连一把秸秆儿也没有收获。
  文学的原野神奇,但不神秘,不是四季的表白,更不是惊蛰、春分、立冬、小雪之类的农耕节气,谁的屯仓、谁的茓子,静静地在那里,呈现着无声无息的证明。这个原野里也杂草丛生,灌木、乔木、稀有的、自生自灭的,和自然界的原野相差无几。
  一个作家,就像一个荷锄耕作的农人。农人选择的是农作,作家选择的是写作,在很大程度上格格不入而又相同,对此,我的体会深刻而富于哲思。
  文学启蒙之初,少不了步履蹒跚,面对如此之广袤、瀚如银河般的原野,我总是稚童一样地茫然向往。每次去某个杂志社见编辑,或踏进省作协大院时,一种无端的仰视中总萌生着敬畏和胆怯,以致我说话都战战兢兢,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是蜡黄的、眼神也是不活泛的。面对一次次的退稿单,我都就编辑提出的意见一字一句地分析,又把底稿翻出来,琢磨、改、誊写,书案上永远放着胶水、小剪刀、小刮刀,简直就是个“手术台”。一篇稿子寄出去后,最初的日子是等待,日子一久,又动笔的时候就淡忘了,再收到的还是退稿单——天哪,我怎么羼入了这个原野!那时就有过思考:自己是不是写作的料?
  庄户人家侍弄一垄地都少不了出许多汗,文学人要实现作家梦,点灯熬油是其次,汗是少不了的。一个乡土作家定是明白“沃土”含义的,这原野里的沟壑、山峦、“珠峰”或那一道道彩虹、鲜花属不属于自己是另一码事,面对“沃土”,唯一能做的就是耕耘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沃土”的厚道宽容、不辱辛勤和努力,就是证明。
  我常常以乡土作家最低的视角审视事物、评价事物,这种劣根性是无法克服的弱点。就说这个原野,四季如春,也四季如秋,百花烂漫的春天不忘耕耘,每一个日出日落都有人在收获。那么多刊物、出版社、报纸,没有哪一期是空着的白纸,这就是日出日落的事。就说一个农人,秋天站立地头手杵锄把,向长着庄稼的田野(原野)里望去,或一片金灿灿的丰收景象,或是一片一片沉甸甸的谷穗,难免一阵兴奋和赞叹,喜悦挂在泥垢的皱纹里,努力往地上瞅,想寻找那摔成几瓣儿的汗水。
  作家就是一个永不闲着的农人。作为一个农人,不论是逢上牛马年,还是鸡猴年,谷子、糜子、稻黍,在春打六九头时早就有了谋划,大田、小垄里时不时就是耕作的身影。不论是朝露晨曦,还是烈日当空或晚霞夕照,一种收获的希冀支撑着,把劳累、困顿,甚或疲惫,用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力量缓解、缓释、消解,一季又一季,从不因计较收获的多与少而不再耕耘,经年累月,收获总是属于不断耕耘者的。假设一个农人,极少在大田里看到他在耕作,且不说他淌过多少汗、有多少个起早贪黑,只见他有事没事不是赶集就是赶庙会,打听生日、吃满月,要么就是在村头扎堆儿说张家长李家短、说谁谁家的庄稼不怎么的,这样的农人,他的庄稼一定种得不好、一定是没有好收成的。
  眼下,文学的原野又遇上了好时代、阳光雨露,在这个时代,有丰富多彩的生活、有百花吐艳的园地,诚然,乡土文学渐行渐远,给一代文学人留下了多少叹息,新的审美、新一代的文学人和读者在成长、在支撑未来。随着这几年文学领域里关于乡土文学的思考,以及“乡愁”的无法抹去,写农村、写土地、写自然的作品依然有市场、有读者,就拿生活中的现象类比,乡村游、农家游、山水游数不胜数。孩子们的假期里,只要祖辈、父辈在乡间还有老屋,定是要“回去”的。
  文学的原野啊,梦开始的地方。一路走来,汗水与追求从未停止过。高原的风景、高峰的遮阴,都无法代替属于自己的那一道道彩虹,只有踏实地行走在文学的原野,与文学相伴终生。

王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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