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副刊

糖果盒

  铺床单的当儿,先生忽跟进来,一脸神秘地盯着我问,咱家有一老物件,你猜猜是什么?家里东西多了去了,我弄不清他指的是哪方面,等他提示。只听他说:“咱家许多东西都换了好几茬,家也搬了三四次,唯独它一直跟着咱们。”
  听他这么一说,家里那些老物件就跟窗外的阳光一样,热烈地打着滚儿朝我翻腾过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案板,它是婚后婆婆送给我们的几大生活用品之一。不大,七八十厘米长,开始时很平整,20多年过去,现在不光面上伤痕累累,用久了,案中间都凹下去了。擀面时不得不左右挪腾,尤其是切面,统统得靠边进行,否则面不通透,都粘连在一起了。且案板的三分之一处还裂了一道牙签般粗细的缝,擀面后台子上常常漏一道白白的粉线。10多年前家里来木匠,就请人家给合过一次,但现在又出现了裂缝。虽说看着有些不美观,但已用得顺手,所以也不觉得什么,至今仍一直用着。但案板这东西又岂是先生这种大男人能想到的?如此类推,至今仍沿用的油罐、捣蒜罐也都靠边了。那会是什么呢?
  “糖果盒啊,你这老笨,咱们结婚时,随你陪嫁过来的呀!”就在我仍绞尽脑汁不断筛排那些老物件时,先生迫不及待地说道。
  糖果盒!对呀,这东西的确是我们结婚那天从我家带过来的。印象中下面还有个带音乐的盘子,只要移动糖果盒,就有细细碎碎的音乐从盘子底流出来。如今盘子早不知丢哪儿了,只剩下上面的糖果盒。棕色的外壳,牡丹花连理的祥瑞图案从底盘延伸到盖子上。
  清楚地记得我们结婚那天,3岁的侄女给我掂饭,与之随行的就有这个糖果盒。给出嫁的女儿掂饭,是我们本地的风俗。意思是姑娘从今天起就成人家的人了,要吃人家的饭了,娘家人心疼姑娘,便给她随些粮食过去。红碗、红筷、红篮子,由娘家小辈人提着。红碗里装着蒸好的大米饭,饭装得冒尖尖,顶中卧着一颗煮熟的红鸡蛋。而整个饭碗又被一张大红剪纸罩着,欢喜的,仿佛要化了。到了婆家,婆家人自然不敢怠慢,会给送饭人包一个大红包。不想婆婆她们把送饭的人搞错了,红包给了我舅舅家的女孩子……
  “哎,上面都有包浆了!”正当我沉浸在往事的美好回忆里时,先生又低声说道。那浅浅的话语,揪扯着我的目光上上下下在他身上移动,一时间,我竟有些恍惚,他那浓密的头发哪儿去了?时间真是把磨人的刀!可不,一晃眼,我们结婚都28年了,就连小女都出嫁2年了。生活的尘埃四下里落着,不光浸染了我们的容颜,就连周遭的事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小小的糖果盒自然就不用说了,底部的釉彩都斑驳脱落了,但仍殷勤地陪我们一起细数过往的岁月,迎接新生活的到来。
  就像我们,相濡以沫地一路走来,头白了、眼花了、腿脚迟钝了,但凭借时光的培壅浇灌,日子里也充满了地老天荒的味道。

郭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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