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知道十万年前的人类是如何生活的?就请走进襄汾县丁村。丁村遗址是1961年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近年来,我一次又一次走进汾河边上的这个村落,一次比一次感动,一次比一次沉迷。这个小小的村落迸溅着人类智慧之光,闪耀着民族胆识之光,激发着新时代进取的豪情和力量。因为这里发现的“丁村人”曾让中华儿女扬眉吐气。
此时的“丁村人”深掩在土层之中,即使用整个生命呐吼,这世界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们只能等待,等待重见阳光的机遇,等待重现人前的机遇。
可是,这谈何容易,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塞北、江南、西域、滨海……这么宽阔的家园,怎么就能一眼盯住黄土下的“丁村人”?“丁村人”的面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话题。
谁也不会想到,临汾飞机场的建设给他带来了面世的机遇。修建飞机场需要大量的沙子,滚滚奔流的汾河早往岸边的丁村做好了丰厚淤积。沙子似乎是揭开丁村面纱的引信,工人聚集在河边干得热火朝天。工地上很快垒起了沙堆,却发现沙子中带有石片、石块,还有一些骨头化石。这些杂物没有用处,不得不挑拣出去。可就是这些杂物,引起了工地指挥郑怀礼的注意。他想起王懿荣从龙骨中发现甲骨文的往事,就让人小心翼翼捡起来,送给当时的汾城县文教科。科长程玉树认定这是化石,迅速报告山西省文管会。主任崔斗辰立即派人乘车南下,实地考察。
几经周折,这意外发现引起重视。1954年9月12日丁村考古发掘队在队长贾兰坡的带领下,从北京来到太原,按照预计换车后当天就可以到达丁村。孰料,一场暴雨催生了山洪,肆虐的洪流冲毁了铁路,考古队只能滞留在太原等待。队员们无不焦急,担心洪水冲毁沙滩,希望化为泡影。等待了几天,煎熬了几天,实在无法忍耐,便折返石家庄,南下郑州,从陇海线西行,经潼关,过黄河,在风陵渡换车去丁村。抵达后,当天下午就实地调查,投入工作。
汾河湾里散落着几块石片,像是沐浴温暖的阳光,更像是展示自身的历史光芒。可是,历经了岁月沧桑,仍然被冷落在荒野草滩。不过,它们仍然倔强地等候着盼望已久的知音。
石片,一块又一块石片到了考古队员的手上。旧石器时代的丁村宝藏就在这个下午陆续亮相了。急不可待亮相的还有一具牛下颌骨化石。它静卧在沙滩上,袒露出全部肢体,就差一点要向队员们吼喊了。其实不用,转眼间它就成了大家的掌上明珠。
北起如今的襄汾县城,南到柴庄火车站,在11公里长的汾河弯道里,考古队随水而下,遇曲则弯,细致查看了每一寸土地,探寻着土地的蕴含。首次划定了9个含动物化石的探点。继而,又增加了新的探点,编号依次为,54:90,54:91,54:92……54:103。前面的号稳定不变,是年代;后面的号依次递增,是地点。这是当年中科院编号的基本规则。
丁村真是一个远古历史遗存的大观园。考古队就要在这个大观园里大显身手了。
先是试掘,得知了动物化石和石器在地层里的原生层位:即黄土覆盖下的沙层中。这也说明为什么挖沙工人会在沙粒中发现石片、石块和“龙骨”。
发掘开始了,10月15日,在54:100地点,一枚古人类的右上内侧门齿悄悄出现了。那一天,傅子安用手中的毛刷轻轻抚扫着沙粒。细粉般的沙粒给他留下的是绵绒的感觉。突然,异样的僵硬破损了惯常的绵绒,他“呀”的一声,露出喜色。一旁的王建立即跳了过来,他是这个发掘点的主持人,映入眼中的是一枚牙齿。
一枚牙齿将“丁村人”带出了地面,带到了十万年后的世界。
欣喜,欣喜异常,考古队继续冷静发掘。三天后在与那枚牙齿仅相距一米的地点,又一枚牙齿出土了,这是一枚右下第二臼齿。
无独有偶,两枚牙齿的出土,说明他在这里生存无可非议。这激动人心的消息随着电波飞进北京。京城的专家惊喜万分,激动地赶来了。看见那两枚早期先祖的牙齿,不由得兴奋异常,一改往日的斯文,开了个文娱晚会。王择义拨动三弦,摇头晃脑,唱起了晋南眉户《张连卖布》,逗得大家连声发笑。裴文中先生还嫌这笑声不够热烈,站起来说了个谜语:“一物生来真奇怪,坐着高来站着矮。”现场寂静无声,大家都在动脑猜想。突然,有人冒出一声:是狗。
稍愣一下,随着裴先生点头认可,笑声如雷,震撼夜空。
为什么大家这样欣喜?后面的事情才会给出完整答案。
继续发掘,紧锣密鼓。加快研究,并驾齐驱。
发掘文物越来越丰富,可以看出,丁村文化早段,属旧石器初期晚段的遗存,分布在丁村以北3公里的塌河崖一带。石器有三棱大尖状器、大尖状器、斧状器、宽型斧状器、石球、刮削器,以及用双阳面石片加工的锥钻等,距今约二三十万年。
丁村文化中段,属旧石器时代中期文化遗存,分布在丁村周围及汾河西岸的第三级河流阶段里。它们的石器类型与早期段一脉相承,无论类型、石料、打制方法都非常一致,距今约十万年左右。
研究结论判定,两枚牙齿化石被认定为同一个人,年龄也就是十一二岁,还是个儿童。从门齿看,朝向舌头的那面中间有个低低的凹槽,两个棱边有点增厚,而且向内微卷。整个牙齿活像一个小铲子,这不就是铲形门齿吗?铲形门齿既有北京猿人的特征,又有现代黄种人的特征。仔细观察,它既比北京猿人进步些,又比现代人落后些。哈呀,这不正好说明,丁村人居于二者之间吗?
且慢,科学的东西来不得丝毫的粗疏,研究继续进行。右下第二臼齿摆上了案几,目光聚焦在咬合面上。咬合面是研究术语,即臼齿磨研食物的牙面。这个咬合面呈椭圆形,虽然比普通中国人多了一个小结节,成了6个,但是各个齿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十字,而这种牙齿式样的中国人占到了81%。
两枚牙齿提供了两个证据:一是“丁村人”是介于北京猿人和现代人之间的古人类,处于人类发展史的中期。按照术语先前称“古人”,现在称“早期智人”,时间为距今10万年左右。二是“丁村人”的牙齿结构,不仅是黄种人的,而且是中国人的。
两个证据,证明一个结论:中华民族源远流长,一脉相承。那些洋洋自得、高声喧嚣“东方文化西来说”的人,瞠目结舌,无话可说了。
“丁村人”,让别有用心者垂头丧气!
“丁村人”,让中华儿女扬眉吐气!
乔忠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