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散文集《素履行》

　　散文集《素履行》此刻就在我的面前，被一页一页打开，有一丝凉风从开着的窗户流进来，很舒服。而我的阅读也渐入佳境，我被俊苗的文本书写而吸引，而愉悦。
　　“越旧越美之所以难得，那是因为这种美，需要‘成色’来支撑，而成色不是色彩，是一种质感。”“每当看到一件旧物，总能感受到一股沉静之气，让我在心性上，对嘈杂尘世产生暂有的漠视和疏离，也是我对自己价值美学标准的最后坚守”（《花布上的光阴》）。
　　俊苗就这样开宗明义地给我们开始了她的散文叙事和心境袒露。她的心扉敞开，有着女性的细腻，更有着一个作家的清醒。母亲送给她两块红色的花布：“她把握我的喜好，就像捕蛇者掐住蛇的尺寸一样准确无误。”这块花布上喜气盈盈，“牡丹、凤凰、蝴蝶，以及梅花缠绕在一起，营造出了一种很暖心的味道。”
　　对，味道，就是这种味道，打开了她敝帚自珍的味蕾，“浸润着草木香的扎染和拓染，始于天赐，归于自然”“想来‘花’应是庄户人家对贫瘠生活的一种填补和精神慰藉，小时候，我穿的罩衣，袖套上都印着花花，就连做鞋，母亲也要给我选那种带有米色小花的灯芯绒。”“我用手轻轻抚摸着铺在床上的大花布被面，阳光晴好，明黄的光柱像琴键一样从我的指头滑过，在初春的午后，奏一曲叮叮咚咚的暖音，悦耳、简洁、清新、安妥。”
　　我之所以在这里把这本集子里的首篇《花布上的光阴》的一些段落引用，是我对俊苗写作的一种认知和赞赏。每一个作家心里都有一支自己的笛子。俊苗心里的笛子，就是她生活的黎城大地。我和俊苗是乡党，因此，对她奏出的曲调，我自然就有了一种敏感、共鸣、亲切和热爱。
　　这份亲切和热爱，是属于民间的，甚至带着隐秘的气息和气象。它是一块土地上的沉淀和积淀，他无疑是带着祖先的气脉，更是有着嘟嘟嘟突突突的冒泡和汩汩流动的活力。“出嫁头一天，新娘子要找村里的婶子或者大娘‘开脸’（也叫薅脸），然后第二天上轿前，再用香胰子好好洗一遍，换上大红的碎花小袄、深色的棉布裤子，让婶子、大娘或者嫂子抑或是姐姐，把头发梳成一根独辫，然后盘到脑后。这个盘头的环节叫上头，也叫梳头。在庞大的送亲队伍中，‘梳头的’地位是尤为重要，角色仅次于新娘，一点怠慢不得。（《乡村婚俗》）”这一番“开脸”，这一阵“盘头”，成了乡村女子“别一样的风景”。“开脸是个技术活，先把一根红线在膝盖上搓得上了‘劲’，然后将线双起来，用嘴咬住单线的一个头，一手抓住单线的另一个头，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把双线撑开来，然后把形成剪刀状的线，贴在有汗毛的地方，随着两根线的一开一合，汗毛就被这把‘线剪刀’给绞了下来。”出嫁女儿的一张脸，“从额头、鬓角，再到脸颊，一点一点变得光洁白皙”。这美容术，是民间的、手工的，是纯天然的“绿色产品”，没有一点脂粉气，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就像我们青春美丽的乡村姑娘一样，清新、清纯，散发着氤氲芳香。这也是属于俊苗的乡村体验和乡村经验，也是她观察生活的细心和用心，更是成就一个作家的基本功之一。
　　根性，土性，烟火气，之于生存生活环境的赞赏和赞誉，之于对一种乡野味道的迷恋和沉醉，之于对民间器物风俗的追崇和追忆，这在俊苗的写作里，无疑是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甚至是她有意无意要去深度融合的。“野地里，几棵榆树又添了新绿，一串串鲜嫩的榆钱儿缀满了枝头。”嘿，这让我们的目光和心绪，被这个叫俊苗的女子拉回了乡野，拉回了曾经有过的一段在记忆里时常起伏的生活：“榆钱㧃回家里，要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把湿漉漉的榆钱和玉米面搅拌一下，铺上笼布，摊在篦子上，添水用文火蒸煮。约莫十多分钟后，笼盖上开始有白雾腾起，热气卷着香气一起四溢开来，这时，就可以熄火了，然后把榆钱盛到一个小盆里，浇上两勺蒜汁，撒上些葱花，一顿美味的榆钱饭就做好了。”这哪是在写一种乡村野味儿，分明是在勾我们的馋虫儿。我的舌尖湿津津的。这不正是写作需要的阅读效果吗？
　　这仅仅是俊苗这部《素履行》散文集的一角，“窥一斑而知全貌，”乡戏在她的眼里“群情高涨”，备受追捧。我的父母都目不识丁，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产生于黎城的一个剧种———上党落子的铁杆喜爱。听戏瞧戏，成为他们生活的奢华享受。小小的一个针线笸箩，让俊苗有了厚重的一咏三叹。黎城豆腐，黎城开花馍，黎侯虎都让她情感发酵，就连黎城深山里的一位老中医，都是俊苗心心念念的。你说，这个作家她的笔触所向的地域性写作，不正是根性写作的一个范例吗？
　　我始终认为，一个作家是有责任和使命的，这也是作家这个职业的道德操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块土地上长出的庄稼和蔬菜是有着或大或小的差别的。作家也一样，除了学识和素养之外，他脚下生活的土地，与他的创作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情到深处是故乡。”我愿意用这句话与俊苗共勉。把根扎下，把根留住，坚持和坚守我们应有的创作理念和创作路子。

姚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