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碗熬着八宝米豆的腊八粥热腾腾端上饭桌时，不由想起儿时父母对我们说的“小孩小孩你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民谣。腊八是过年仪式的开始，而那一碗腊八粥就给人一种仪式感，端起它我们就有了迎接新年的兴奋，也有了一种乡恋、乡愁，春节的脚步一步步走来了。
　　腊八习俗喝腊八粥，最早始于宋代。每逢腊八这一天，不论是宫廷还是黎民百姓家都得做腊八粥。《旧京风物志》中有记载，腊月初一开始搭棚垒灶；等到腊月初六，监督粮、果配比并备足柴火；腊月初七，生火熬制于养心殿前的大铜锅内。不难想象“腊八”节那盛况，红砖金瓦的宫内宫外，人声鼎沸、笑语欢声，大铜锅内色彩斑斓、黏稠适度的粥羹在寒冬里漫溢着诱人的清香。
　　梁实秋先生一篇《雅舍谈吃》文章，把腊八粥的原料及熬制写得惟妙惟肖：“把预先分别泡过的五谷杂粮如小米、红豆、老鸡头、薏仁米，以及粥果，如白果、栗子、红枣、桂圆肉之类，开始熬煮，不住地用长柄搅动，防黏锅底。”他还特地叙述了粥表面匀撒之物：“有瓜子仁儿、杏仁、葡萄干、青丝、红丝、松子、蜜饯之类，是放在粥上面的。”人们对腊八粥的偏爱，或许是因为它预兆着年的开始，寓意年年过腊八，年年有粥喝。
　　小时候，我依稀记得母亲在初七的晚上，就开始洗米、泡果、剥皮、去核，然后在半夜时分开始煮，用微火炖。那时候不像现在富有，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哪怕一顿热乎乎的粥汤也是心中所想、所盼。那时我兴奋地守在锅边，不时看着火苗跳动，满心期待锅里的香味能早些飘出来。想着想着，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了。腊月初八一大早腊八粥熬好了，母亲便把盛出的第一碗粥供奉在家中神灵的面前，并祈求来年丰收平安，而第二碗是给家中老一辈的人以表孝意，第三碗是给父亲，感谢他一年的劳作，第四碗她会满怀期许地放在我的面前，眼光中满是爱意和期待，而最后一碗才是母亲盛给自己。这时一家人围在饭桌前，长辈们家长里短地聊着天，不时告诉说：“腊八粥里的米、松子、栗子是丰收的果实，桂梅、白糖则是来年日子的甜美。”就在我们喝着腊八粥时，母亲还要盛着一碗碗腊八粥，让左邻右舍也分享那香飘四溢的腊八粥。
　　现在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进入腊月，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处处皆是，想吃腊八粥随时都可以去大街铺店面挑选原材料自己煮。但对多年离家在外漂泊的我来说，最思念的就是母亲手做的那碗腊八粥。腊八对我来说，是一种乡愁，更是一种念想。那浓浓的腊八粥，是对父母深情的思念；甜甜的腊八粥，是对父母真诚的呼唤；香香的腊八粥，是对未来美好的期盼。想起那“小孩小孩你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民谣，就想起父母劳作一生，脸上写满的忧愁。那时我们不能理解，腊八粥包含着深意的期待。
　　腊八粥是年的第一道美味，年的气氛不仅在心中，而且在行动中随着腊八粥的美味也升腾起来了。赶集添置年货、做新衣，二十三过“小年”，送灶神上天言好事，二十四掸尘扫房子，二十五推磨做豆腐，二十六杀猪割年肉，二十七宰鸡赶大集，二十八蒸馍炸麻花，二十九理发洗澡，三十接灶神、财神……家家户户忙忙碌碌，年的脚步声，随着鞭炮声声辞旧岁。迎着声声鞭炮庆新春。
　　看似简单的一捧五谷，一把杂粮，酝酿出的是一碗醇香独特的腊八粥，成就的是一种独特的美味，将五谷丰登、甜甜美美、红红火火的心愿表达得淋漓尽致。
　　不了解的人认为腊八粥是煮出来的，确切说腊八粥是“熬”出来的，是米水豆在文火中慢慢裂变、相濡以沫。它不仅包含的是美食，也是养生，是泥土的芳香，更是人间烟火浓缩而成的情愫。智慧源自生活，别看它这乱成一锅粥、却给人以难得糊涂的感悟。
　　这就是人们对腊八粥的期盼！

梁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