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副刊

全家总动员

  小时候,我对我们家过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全家总动员。
  过了腊月廿三,母亲就和走街串巷到家门口卖豆腐的李大爷约好,订一桌豆腐。廿九那天,送上门来。
  豆腐一块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地码在几只水桶里,桶里浸上凉水。水漫过豆腐,又不能太满,放在院子里。
  有了豆腐,就着手炸土豆,炸豆腐。土豆一个个洗净去皮,切滚刀块。豆腐切巴掌大的四方块,稍厚。炸好的土豆块和豆腐,色泽金黄、外焦里嫩。炒烩菜的时候,把豆腐斜刀从中间一劈为二,切菱形块。一半银、一半金,煞是好看。
  过年的时候,我们家不煮肉丸,不蒸馒头,不炸油果。偶尔,买只猪头。买回来的猪头本也是收拾过的,但父亲嫌猪毛没褪干净。收拾猪头自然是二哥的活儿。
  二哥先把火钩子插在煤火里,再把猪头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平,放稳。准备妥当后,火钩子也已经烧红。二哥用烧红的火钩子烫猪头上褶皱处没有去干净的猪毛,再用镊子拔去毛茬,还要用刀片刮一遍。最后,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
  煮猪头、片肉、调味,那是大哥的事。厨房里,大哥将猪肉一块块切好,厚薄均匀、大小一致,炖一大锅。炖好放在院子里,满院飘香。肉凉透后,上面结厚厚一层油,盖好盖子,过年待亲戚。
  母亲在准备饺子馅。肉剁碎,葱切末,萝卜焯水。各种需要的东西都混在一块儿,只需机械地剁。剁匀的时候,我接过刀继续,而母亲去打糨糊。糨糊打好凉透后,饺子馅也剁得又稠又黏,往中间插一根筷子,直立不倒。
  这时候,二哥带着我和妹妹贴春联。先从大门开始贴。按照老规矩,大门一贴好春联,已经出嫁的闺女,就不能进娘家门了。再进门,得等到大年初二。从这个家门嫁出去的闺女,初二来的时候,已经是一门亲戚了。那时候,我欢天喜地贴春联。哪里又能想到,会有一天,一副大红喜庆的春联,却是我迈不进去的一道门。
  贴好春联后,二哥和弟弟在院子里架年火。架年火也是技术活,不能太实,怕燃不着、烧不透。也不能太虚,怕烧的时间太短。中间要空,边要实。二哥是行家里手。
  我和妹妹凑在边上看热闹,母亲吩咐去找点沙,我俩一听高兴地就往外跑。母亲让找沙,那就是要炒花生了。
  我俩从盖房子的邻居家讨回一点沙,帮着母亲炒花生。先把沙在锅里炒热,然后把花生放进去,一起翻炒。花生炒到八成熟,和沙一起倒出来。利用沙的余温,把花生焐熟。这样炒出来的花生,受热均匀,容易炒透也不容易炒焦,又酥又脆。
  待锅凉到温热时,再接着炒瓜子,平时积攒挑选的瓜子,一颗颗又大又饱满。瓜子炒到金黄时,连锅一起端起来,把瓜子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均匀摊开。冷热一碰撞,瓜子个个咧开了嘴。
  一切准备就绪,好像只等过年了。别急,在我们家,除夕守岁,才是重头戏。
  我们都万事大吉的时候,父亲隆重登场了。每年过年,父亲一般都要买点牛肉或者羊肉,在除夕晚上亲自炖。
  记得有一年除夕,父亲炖牛肉。牛肉炖起来改成文火后,父亲说,慢慢炖吧,得好几个小时。来。咱们打牌。我们兄妹几个欢呼雀跃,我拿出来崭新的扑克牌,弟弟裁纸条。老规矩,争上游。
  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牌,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粘上了纸条。这时候,突然一阵奇异的香味飘过来,我们都猛吸鼻子。父亲喊一声“牛肉”,扯下脸上的纸条,跑进厨房。
  一锅牛肉炖干了,却是不焦不糊恰到好处。用父亲的话说,火候刚刚好。早一分钟不够,迟一分钟则过。
  牛肉炖好后,大哥开始准备年夜饭,二哥帮厨。我帮父母亲包饺子,弟弟妹妹准备碗筷、摆放桌椅。我那时候不会用擀面杖,全靠两只手按面片。按出来的面片一个个圆溜溜,一般大小。
  都准备就绪后,饺子下锅,一盘一碟端上桌,一家人才整整齐齐坐好。然后,打开那台黑白电视机,边吃,边看,边等新年的钟声敲响。
  如今,那些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美味佳肴,成了舌尖上的记忆。而那种对过年的急切期盼,还有那份全家大小其乐融融的温暖,却深深地根植于心。

赵曙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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