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副刊

我的东三道巷

  我的童年,像我与孩子一同走进的东三道巷,它的宁静与狭长,让我不止一次地爱上了这里。
  巷子在太原,巷子里的民居隶属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据说当年阎锡山掌管山西军政大权时,一些兵工厂的上层曾在这里安家落户,虽年久失修,其中好几处院落仍保存完善,四合院内有齐整的正房、南房、东西房,斑驳的瓦砾、朱红陈旧的木门,以一种沧桑的厚重感述说着城市的过去;同时巷子毗邻教堂与医院,所以这条街巷很好地融合了一座城市的古朴与现代,以至我常常有种时空的错位感,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从前。
  说起我的童年,也有一条细细长长的街巷,名为“仓街”,谐音为“长街”。跑不出去的童年就像系了铃铛的小狗,牵拽着一条街的兴衰与过往,如今想起来,梦也是甜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无忧无虑地从上院窜到下院,又从下院拐至巷子口,先别说韭菜田垄被我们踏平、踩乱,就连家里的小马扎儿都摆成了可观的龙门阵。长街里的善良就像那条长街一样,蜿蜒向前。
  时过境迁,如今的东三道巷透过历史的风尘穿越到现代,悠长的巷子以一种异常的宁静,让全身每个毛孔都浸润着欢愉与惬意,偶尔传来“醪糟,醪糟……”“磨剪子来,抢菜刀……”的喊叫声,恍惚间,童年的记忆又向巷子深处延伸开去。
  走进东三道巷,牵手一条狭长的巷子,让时光在指缝间悄悄流转,所有的静谧都像不上锁一般,可以随意摘取。有一次我和儿子摘下路边的打碗碗花,不知怎么就想起儿时“打碗碗花,不打碗”的歌谣,一株株粉白的打碗碗花含着几滴晶亮的露水合上了眼睛,仿佛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如果把自己放小,缩成一滴露珠,那一株打碗碗花不过是花的眼泪;如果把自己放空,放向宇宙,心存感激、善念,太阳的眼泪又何止是一滴?“打碗碗花,不打碗……”我和孩子同时望向天空,两只手不知不觉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不知道哪个哲人说过,多去医院走走,会对生命的领悟更为深刻、对幸福的感知更为敏锐。我喜欢的静从不拒绝单纯,也从不厌恶世俗,是一种脱离了低俗的哀伤中的一次次救赎,勇敢地走出人生低谷,又一次次勇敢地回到生活本身,始终相信一定有一种超脱于宇宙的力量存在,没有什么惧怕可言。孔子云:“德不孤,必有邻。”当我们一点点靠近万物时,万物也以一种神奇回馈着我们,就像某一天,从医院门口那些陪侍人眼中承接到了某种落寞与荒芜,同时也在他们忽明忽暗的烟蒂那里,递过一丝光的执念。当一个人完全融入医院的场,感受到自己也不过是时光流转中的一个过客,或是急流中的一块木头,他能够看到的,有时确是自己,而有时又远远不是自己。时光是流动的,万物也是流动的。前往古建牌楼的巷陌深处,又或是一个右手提醋壶、左手持铜板的小掌柜吆喝着醋的价钱。谁还会介意自己一边品尝着古老城市厚重的醋文化,又一边享受着现代飞逝的新主流吗?进出校园的孩子们仿佛早已接受了这座城市的古朴与现代,一个有礼貌的眼神就懂得了彼此的深意。
  在太原,这样的寻常巷陌很多,有着2500年建城史的古都,总是一次次将人们拉回从前,又关注当下。东三道巷不过是所有街巷中一条普普通通的街巷,它像一个人记忆长河中的深情一瞥,又像一个人把最为宝贵的部分深嵌于城市的巷陌,常常在美好的夜晚进入梦乡,又常常在美好的清晨叫醒自己。只想真诚地道一声:你好,我的城,我的东三道巷!

李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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