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客居深山》

　　2024年6月，当代散文家傅菲新作《客居深山》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全书分为四辑：堂前鸣月、田家澡雪、时序画像、林深见鹿，共36篇散文，20余万字。傅菲专注于山野调查和书写，以亲历探访、沉浸感受的方式，以诗意或朴素的文字，创作过多部生态文学作品。2021年8月，作者来到德兴市大茅山北麓的笔架山下，客居两年之久，深入观察、挖掘此地的人和物，写出了这本具有灵性的厚重之作。
　　全书用语不事雕琢，没有繁复的修辞，平和冲淡。表达方式以记叙、描写为主，极少议论，把抒情融入文字里，让读者自行品味。读书、赏画、品文，从宏观角度来说，所得所感，因人而异。若作者先入为主地把自身的议论、情感以或隐晦或明白的方式展现而出，读者定然就因循作者的笔势，接收作者的定向观点、抒情。傅菲的作品就不一样。他客观地呈现人、事、物，把评判的权利交给读者。
　　独居深山，和明月比邻而居，有蟋蟀在床下歌唱，日日行走在遍植枫香林、苦竹林的山坞，在春天去看桃花和梨花，听细腰蜂嗡嗡声响；用竹篓抹蜜蜡，挂在树枝引蜜蜂筑巢，用圆篓给鸟儿做窝；把破土缸制成灶炉、烤箱，煨牛肉、吃火锅；用清风明月、流水、苦茶招待来访的客人；剪丹桂花，竹匾上晾晒，用蜜酿制，做桂花茶。萤火虫、鹧鸪、黄麂、蝉，作者以朴素的笔调，重现它们勃发的生命力。靠种粮养家的农民杨阿四，舍不得夹杂了草籽的稻茬谷烂在地里，收割回来，又无法出售，他买上千斤来酿春酒——酿成之日，请酿酒的大扁师傅、杨阿四等人喝开缸酒——他自己不喝酒，却把酿好的酒分给客居的乡邻、朋友。
　　如同隐者栖居山林，在另一个维度和场域，见识了另一群人。作者以缓笔将他们一 一书写。修公路，打通山梁，来自贵州的工人勤勉劳作；70多岁的老人在村头流泪，哭诉子女在外打工，留守的外孙沉迷手机，荒废了学业。砍毛竹的万顺，收留一条病狗，取名矮驴，矮驴绝顶聪明，帮主人找回遗失的手机，会买肉、买药，翻山越岭送货，被送去县城后，连夜走65公里，回到了家。
　　玉生18岁时到田根村当橘工，爱上了东家的女儿雅兰。为做一番事业后表达爱意，决定返乡学手艺。离别时，雅兰用旧丝巾包一棵橘树送给他。玉生精心侍弄橘树，兼学石匠。待橘树初次结果，他满心欢喜地摘下，回到田根村，却得知雅兰已经嫁到县城，在商场当营业员。蓬头垢面的玉生在商场见到阔别四年的白皙又洋气的雅兰，送上橘子。以后年年，都有一袋橘子寄给她，玉生却始终没有对她说出那句话。因踏实肯干，被桐坞冯家相中做女婿，妻子翠凤手脚勤快，心地善良，成婚后，生的儿子，取名根橘。橘树蓬蓬勃勃生长，橘子甘甜无比，就像美好的回味无穷的心事。几十年过去，玉生在73岁时安详离世，翠凤随儿子去了杭州。橘树忽而叶子发黄，落叶不止，悄无声息死去。一棵橘树，贴上了玉生的烙印。朦胧的爱情，以散文笔法缓缓道来，倏忽间就有了强大的打动人心的力量。
　　在傅菲的一篇创作谈《散文的坐标》里，他指出：“散文最大的魅力是自由……我经历的生活，我当下的生活，我看到的生活，我内心隐藏的生活……我比较注重冷抒情，自己不动声色，不发表或少发表观点，由读者自己去体会。”应该说，他的文字贯彻了他的思想。
　　这样的文字，会带给读者心平气和的享受，会把静谧的山林以显性的色调展现眼前。掩卷后，你也许会如我一样，心生对山林的无限向往。

刘开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