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彦诗歌有着清晰的辨识度。有论者说王志彦的诗是“琢磨”出来的,是有意识的写作,是职业写作者的常态——我的理解是,与其说他在“琢磨”诗,倒不如说他在等待着那些合适词语的出现,然后用心收集在一起,于生活经验中发酵,我这样说,似乎在说王志彦像一个酿酒的匠人。实际上,他诗歌中呈现的,的确有酒的气息。准确地说,他写诗,就是在酿酒。诗歌写作于王志彦而言,绝不是必须存在的精神生活,他也无需靠写诗达成一种“职业”,他和诗歌的关系,更像是棋友、酒友,作为精神的一种补充,诗人和诗歌达成了一种境界的平衡。这种关系很玄妙也很立体;很复杂也很简单。
初读《像虚词掉进大海》里的诗,很容易被其诗歌语言的凝练、高度抽象的思维以及丰沛的想象力所倾倒,细细品读,在语言凝练的背后,则是精神指向和生活经验的沉积,再读,则是一种立场一种境界的呈现。读得多了,你会从他诗歌中的准确性、精神性、汉语言折射的镜像里,感受到一种洒脱与美好。他的语言是刚劲的,迎着风也不曾倒下,迎着刀斧也不曾退缩,但是语言背后的诗心却是柔软的,真实的,甚或是善良的。在恢复汉语的美感上,王志彦的诗歌一直强调个体才华闪耀其内涵。作为从20世纪80年代一直坚持写诗,至今,对诗歌的热爱,已经不能简单用“信仰”或者精神性来阐释,在寻求美学的突破和语言的突破上,王志彦力图从古典意境的主色调和现代诗学经验的冷色调中提取经验,加以整合。诗意是一种感觉,是对自己个人异质性保存的一种明证和立场的坚守。
王志彦心灵的故园,已然超脱了传统诗人认知的“故乡”,绝不仅仅是一个小山村或者一个躲避尘世的村庄。他构建了属于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心灵家园”,这个家园,只有诗歌的位置,是精神的另一极。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曾说:“哲学的任务是教会我们在愿望碰到现实的顽固之壁时,以最软的方式着陆。”王志彦写诗,似乎验证了软着陆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构建属于自己的心灵家园,看起来容易,实操却很难。这需要一种理想主义者的牺牲和才华的支撑,还有对诗歌的精神性的一种强烈回归与认知。让诗歌行使精神提升的第一要务,诗人同时要有可供找寻的意象通道。我想说的是,诗人在诗歌中反复提及的“太行”,绝不仅仅是一座山脉,一个地域,在某一个阶段,王志彦和“太行”的关系,更像是诗人与修行之地的联系。“太行”曾是或者一直是诗人诗歌境地和情感世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王志彦的心灵故园,看上去很近,实则在内心深处,又有着空灵的远。当然,长期阅读他诗歌的读者,应该很容易寻找到故园的大门,上面写着悲悯与爱。诗人用诗句践行着思想深处的变化。
王志彦一直在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他时常用诗句的惊艳带给我们阅读的惊喜。在他笔下,简洁的意象如飞翔的鸟儿,准确地表达看似闲庭信步,实则苦吟异常,行与行之间的跳跃,连贯的自然与气脉的匀称,我最叹服的技巧用最少的言辞表达最繁复的意蕴,在王志彦的诗歌中找到了最完美的诠释。他用心构筑诗歌的细节,用力雕刻着诗歌的语言。像画家,又像一个行者,勤于积累,长于思考。
王志彦的诗歌中有倔强的一面,这份倔强来自于对汉语美感的倾心。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气场感染着善与美,让善和美发出纯真的声音。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异质化且动听的声音,带着旷古的力量美,让人陶醉。
周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