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副刊

正月里最盛的红火

  我的老家晋东南长治,有在元宵节前挂天灯的习俗,且对于寻常家庭是一件极重要的事;至于由头,大抵是为了驱魔降福、祈福光明之意。灯笼多为红色,挂在高高的枝头,星火闪闪,仿佛接连天庭,传达着一个个家族对新年景的祈福。挂天灯的时间,大约从正月初十开始张灯,一直要挂到正月二十好几才结束。高高的天灯红光闪耀、灯火明亮,将吉祥圆满传递到新年辰。
  耍狮子,实在是“闹”。记忆中大约从正月十二左右开始,耍狮子的人便“闹”腾起来。耍狮子一般由二到三拨队伍组成,一拨是敲锣打鼓的,一拨是耍狮子的,还有一拨是收彩头的。敲锣打鼓的人员,没有特别要求,只要会“咚咚锵”就行了;收彩头的只要嘴巴甜点,能理清账目便可;耍狮子的人则比较苛严些,要正经指定才可。耍狮头的通常由身高马大又会灵活舞动的人负责,担任狮身、狮尾任务的有些不讨巧,需要将整个身体掩在严实的布料里,紧紧拽住狮头,舞动时紧跟狮头步伐来回转动躲闪,一场下来,全身冒热汗是常有的事;抖狮子的人则需要懂一些杂耍的要领,会翻滚、扑跌或登高,身手敏捷。耍狮子的挨着个去各家院里耍,时间长短不一,寻常家里提前会备好一些烟酒和好吃的。正月初十一过,我的母亲便会早早备上好酒好烟,迎接耍狮子的到来。等到耍狮子的进到院子里,看热闹的邻居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只见那耍狮子的腾跃、抖毛、蹬高或打滚,敲锣打鼓的更是锣鼓声声响彻云霄,几番耍斗后母亲总是到跟前去亲邀耍狮子的到家里的床上去舞狮头,只见那金黄的狮头在母亲的床头上下左右舞动好几圈才罢,直“耍”到众人纷纷鼓掌喝彩起来,每至此时,母亲便会乐呵呵地拿出一条烟和一瓶酒塞给收彩头的。哈哈,光景如彩头,越过越红火。
  糊花灯,大概是我小时候最头疼的事。正月初五过后,母亲便会吩咐我们兄妹三人糊花灯,通常需要准备米丝、五色纸、细木棍、母亲提前熬好的面糊、硬板纸被、蜡烛、废旧的笔筒,还有毛笔和墨汁等等。一切就绪后,我们兄妹三人就开始各显身手。于我来说,糊花灯年年老样子,就是先将米丝在一个水桶上下圈两个圈,中间用几根木棍固定,用五色的纸糊成型,桶的底部放一张硬板纸,用米丝固定好,可以放蜡烛用,桶的上边用条丝捆绑住挑起来,再用毛笔在桶周围写一首诗或画几笔,横竖便是一盏花桶灯了。妹妹手巧些,样式也各年不同;哥哥则大多情况下糊弄一盏花灯应付了事。糊好的花灯各家都会上交出去,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高高地挂在街道上供人赏。在灯火摇曳、花团锦簇里寻找我糊的花灯,大概是一件美滋滋的事了。
  吃元宵,对于小时候的我,是一件极幸福的事;而今随着年龄的渐长,愈加喜欢起来。润白的元宵小巧精致,咬一口,黑黑的芝麻汤汁浓郁将流,吃到嘴里,松松软软,一不小心烫口;尤其是能买到手工现做的黑芝麻糯米元宵,更加稀罕。说到手工做,便想到小时候母亲骑着凤凰牌自行车载着我去长治粮机厂门口买元宵的情景,据说这里是手工元宵味道比较正宗的地儿。卖元宵的有很多家,吆喝声此起彼伏,母亲通常要一家一家去品鉴,还要观察排队人的多少,说是排队的人越多味道越好吃。小孩子家自然不懂这些,跟在母亲的身后当看客,只见那师傅将一块块馅料在铺满糯米面的笸箩里滚来滚去,一会儿便滚成了圆球球,每一次我都会惊讶这神奇的制作。等到母亲精挑细选买上满意的元宵后,还会买一串糖葫芦给我,真是满载而归。每次吃元宵的时候,一家人会早早围在火台前等候,只见母亲先将汤锅里添足水,点火,水沸后,将元宵一个个轻放到锅里,待冒泡翻滚几下后,变温火慢煮,十多分钟后,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母亲掌勺先将各个碗里舀一勺汤,将元宵按个数匀到各个碗里,人多饭好吃,好家伙,一阵子狼吞虎咽后,元宵便没了踪影;至于味道,只能咂咂嘴回味了。如今吃元宵,吃法更多,味道也更多。比如前几天,给女儿吃水果元宵,我将梨和橘子类水果切成小块,加入到将煮好的元宵汤里,味道酸酸甜甜很是解腻;还可以煮醪糟元宵汤,烧开水后,先倒入一些醪糟,煮些时辰后,再放入元宵,将鸡蛋打成花,不多时,一碗醪糟蛋花元宵汤便做成了,汤既有酒香又有糯米香,极爽口。
  元宵节瞧游街耍红火,是小时候最稀罕的事。每年正月十五一吃罢晌午饭,父母亲便会骑自行车带我们兄妹三人往英雄街赶,因为去迟了占不上好地方,一准耽误看红火。看红火的大多是拖家带口的,沿街两边挤满了人,小孩子在人群里钻进钻出,大人们不停地鼓掌喝彩;耍红火的来自附近县区,各家都会展示拿手的绝活,有敲锣鼓的、扭秧歌的、舞龙的、耍狮子的、踩高跷的、划旱船的,还有形状各异的彩车……红火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叫好声一阵压过一阵,实在是喜庆又热闹。
  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
  元宵节应该是过年时最盛的红火。按风俗,过罢元宵节,这一年的年才算过完了。

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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