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副刊

走亲戚

  儿时正月里最忙的事,莫过于拜年走亲戚。亲戚不多,从初二开始,会陆续走到初六、初七。
  走亲戚,乡间谓之“出门则”。走亲戚有先有后,送食物有多有少。俗话说“亲戚十八家,丈人丈母家是头一家”。孩子大了,走亲戚拜年自然就是孩子们的事情。因而,也有“亲戚十八家,姥爷舅舅家是头一家”之说。
  我姥姥家在程璧村,与我家郭道村相距5公里。可对于当时出行完全靠步行的八九岁的我来讲,总感觉到路途遥远。又因为能见到慈祥的姥爷和年龄相近的表哥们,心依然充满无限快乐,是“累”且“乐”的一种行走。
  每年正月初二一大早,母亲就开始给我准备出门送的食物。那时走亲戚极其简单,都是农家用白面、玉米面、软米面自做的食物,彼此相互交换而已。到后来才逐渐有了糕点、罐头、烟酒之类的东西。母亲从那间夏日厨房冬日库房的小屋取出腊月蒸的馍馍,煮的油糕、麻糖则,按照亲戚远近数量不等分好,一层报纸一层食物装到篮子里,再盖上硬纸板,左叮咛右嘱咐,生怕年幼无知的我把食物给送错。吃罢饭,我提着满满一篮子吃的,边走边歇,足足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一路上,篮子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翻来覆去不知要倒多少回手,胳膊累得酸痛,脚板磨得生疼,身上汗珠直冒,头上热气腾腾。到达后,把篮子往柜子上一放,顾不得喝水嗑瓜子,急忙分别给各家去送。除姥爷舅舅家外,村里还住着两个叔伯舅舅,须一家一家去拜年。放下食物,闲聊几句家常,便起身告辞。临别,家家都会按照“不让篮子空”的习俗边回吃的边客气地说声“在这里吃饭吧!”可我几乎没在其他人家吃过一顿饭,因为妗子做的饭香死个人。与平时不同的是,粗粮换成细粮,圪抖变成饺子,饭里有了油水,另加一盘香喷喷的炒粉皮或者炒粉条,远胜今日嘴里的山珍海味。
  韩洪村是母亲的姥姥家,村里住着一个亲老舅和一个叔伯老舅,还有一个表姐。走亲时要么到姥姥家时就把食物一并带上,次日去就省一段路程;要么回去隔日再去。亲老舅家孩子多,老舅老妗待人都极热情,我总喜欢住在他们家,白天和表舅们一起玩扑克、下棋,晚上和他们拥挤在那间小屋暖暖的土炕上共眠。一家七八口人,一开饭,一大锅,人人吃得香,个个吃得尽兴。叔伯老舅是一个油匠,我叫二老舅,他家生活相对好点。因为二老妗子曾经照看过我几个月,所以我对他们也很亲。只要我去,二老妗子总不容分说留我吃饭,走时还会给我装许多吃的。我参加工作后,特别是二老舅去世后,我每年去看望老人时总会给她留点钱,让老人非常开心,逢人就说,她没有白照看了我,这孩子有良心。吃得最好的,当数我表姐家,表姐夫是个老师,常会在炉前用小锅炖点白菜、金针、丸子、酥肉、豆腐、粉条,让我美美朵颐一番丰富至极的佳肴。许多年后想起,依然记忆犹新。
  朱鹤沟村是离家最近的一个村子,那里有给了张姓的叔叔。叔婶都有工作,他们家的条件更好一些,客人也相对较多,每年拜年时都会与其他亲戚一起吃到炒鸡蛋、炒豆腐、炒粉条等几个盘盘。那位平遥籍爷爷做的猪头肉,瓷实,味浓,透明的胶质里显示着红白相间的肉,一看便食欲大开。想想,那可算是当年走亲戚中最讲究的饭菜了。只可惜,我参加工作后就由弟弟出门,我去得很少。
  在长辈们相继离开世间、叔婶也迁居外地后,我就很少在正月里走亲戚了。只是会在年前去看望一下几个年长的表姐、表兄。如今,年过花甲,时移世易,想起儿时走亲戚情景,仍感到是那样的亲切、那么的温馨。
  你来我往的人流,流动的是亲情;篮里不多的食物,联络的是感情。简简单单的走亲,热热闹闹的相聚,开开心心的家常,如同一幅幅色彩鲜明的民俗年画,永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

邓焕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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