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人的目光，往往能窥见人的内心。马老一家，从马烽先生，到夫人段杏绵，到女儿梦妮，都与我有过交往。那一缕缕深情的目光，给过我多少奋进的力量。

一

　　首次探访马烽先生，是1983年初秋，在省作协小巷他的四合院居室。那时，马烽的获奖小说《结婚现场会》刚刚入选高中语文教材，我就小说的人物塑造、主题思想等问题向作者请教，马烽先生坦诚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次访谈后经整理，以“注重调查研究坚持实事求是——访著名作家马烽”为题，在《语文学习》1984年第3期上发表。记得访谈结束后马老送我出来，他手扶门框，目送我走过庭院，出大门时，我回头探望竟发现，马老仍站在那里凝视着我。逝者如斯。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可当时的情景、马老注视我的神态，就这样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历久而难忘。
　　此后，无论因公因私，凡是我提出的，只要马老力所能及，几乎是有求必应。1992年，孝义中学成立40周年，我请他为学校新星文学社寄语，他书写了“全面发展，课余练笔，日积月累，文思敏捷”的题词；1994年，我以特约记者身份，恳请马老为《语文报》百万读者题词，马老惠赠我“学好语言文字，更有利于向其他学科进军”的墨宝；1998年，在太原评阅高考试卷期间，马烽先生应我请求，又赐我“真心真意育桃李，无怨无悔献爱心”的题词。

二

　　前面提到，1992年，马烽先生为孝义中学新星文学社题词的事情。后来，我将写好的有关这次采访情况的报道寄马老审阅，马老当时正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怕耽误我发稿，马老让夫人段杏绵老师给我回了信。信是这样写的：
　　武国屏同志：
　　来信收悉。
　　你写的访问记也看过了，没什么意见，只是划了几句。
　　马烽不在机关，他去开十四大，住在会上。不必给他看了。此稿就按你的意见处理吧。
　　握手！
　　段杏绵
　　1992、10、14日
　　段杏绵信里提到的“划了（的）几句”是：“马烽在他的临时住所接待了我。坐定之后，马老的爱人杏绵老师（儿童文学作家）即沏上龙井茶，款待我这个来自家乡的不速之客。”
　　段杏绵为什么要“划掉”这样几句？我想，不外两种原因：突显访谈的主要人物，与此无关或关系不大的冗词赘句尽量删削；做人低调，不愿在马烽盛名之下显山露水、喧宾夺主。也许，两种因素还兼而有之。
　　2004年，马烽先生辞世，我曾于当年清明节过后看望过段杏绵老师，除了对她表示安慰外，还希望她多多保重、注意身体。临走，我要给她留一点钱，她一再婉言谢绝。她说，你能来看我，我就满足了，礼物可以收下，钱绝不能要。
　　后来梦妮的儿子准备参加高考，我曾看过他的练兵试卷，还有他写的几篇习作，原本准备给他点拨一下，但由于实在抽不出来时间，孩子还要补习数学等科目，只能留下批改意见，供他参考。
　　这期间，我曾多次到过段杏绵老师家里，每次告辞出来她总要送我，而且一定要目送我到拐弯的存车处，直到看不到我了，才肯回去。

三

　　我生在农村，酷爱读马烽先生写的小说，更喜欢读他写的电影文学剧本，因此，十分渴望能得到一套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马烽文集》。遗憾的是，多次到太原几个大书店寻觅，都未能如愿以偿，于是，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可否通过在省电视台工作的马烽之女实现我的这一夙愿？我同梦妮联系，她给我的回复是：我整理整理存书，再同我的兄长们商量一下。很快，我就有了准信儿：同意送我一套。这样，我从梦妮那里得到了一套8卷本的她馈赠的《马烽文集》。之后，我整理近年来的文稿，准备出一部散文专著。整理就绪，想请著名书法家赵望进先生题写书名，却苦于无法联系，此时，我又想到了梦妮。打电话给她，她果然立马答应。于是我慌忙由孝抵并，与她相偕，打车到漪汾街太原市青年宫找望进老师。还好，赵老师当即为我书写多幅，供我选用。这样，由赵老师题签、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清风明月集》，时隔不久即付梓。书出后，我第一时间给梦妮送去样书，并烦请她给赵老师也代转一本。
　　在《清风明月集》里，我收录了与马烽先生有关的多篇文章。当我表示想在文内增加马烽的一些照片时，梦妮从珍藏的旧照中精选数幅，及时给我发来。这些照片，后来插入了《殷殷期盼谆谆教诲——马烽为孝义中学文学社题词》《他，寄厚望于跨世纪青年——访著名作家马烽》《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读马烽长篇小说〈刘胡兰传〉》等篇，它们与文字珠联璧合、相映成趣，确是为该书增色不少。
　　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梦妮从小受到良好家风的濡染，继承了父母身上“急人所困、助人为乐”的友善基因。如今，我已进入耄耋之年。梦妮看我年事已高，每次送别，她不是只站在门前目送，而是近乎搀扶着我一直送我走出南华门东四条的小巷。
　　当今社会，一个人想要办成一件事，如果没有大家的倾心相助、鼎力支持，是很难想象的。我对马老一家人那一缕缕深情的目光，常怀感恩之心。不能忘却，也不敢忘却。

武国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