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栩栩缕影浮光映宫阙/错问今夕是何年/轻胡旋伎舞灯火在何处长眠/伴着繁星映诸天/雪浸染万千华光钟声塑佛龛/此去蒙尘饮乐宴/朱颜改怎不见窟画昔日璀璨/却醒来作壁上观……”这首古风十足的歌曲叫《壁上观》。自2019年问世后足足沉寂了5年，直到《黑神话：悟空》爆火，这首歌也一举蹿红。《壁上观》的创作以敦煌壁画观感而获取灵感，将盛唐时期佛教文化所包含的绮丽、繁华、虔诚与神秘作为背景基调，词曲中有浓郁的敦煌风情，又搭配了“戏腔”独有的苍古韵味，听来亦真亦幻、绕梁三尺、令人迷醉。我对这首歌爱不释手，反复吟唱，对其中的意境也反复咂摸。
　　久居省外，趁春节假期回到老家高平。家人告诉我，高平文旅又添了新项目，最出彩的便是铁佛寺。巧的是铁佛寺和《壁上观》一样，也是因《黑神话：悟空》而走红。我也有幸在第一个“非遗年”，走进与歌曲相似的文化遗产场景，切身体验“壁上观”。
　　山西高平本就因古建而闻名，全市拥有22家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500余处登记在册的不可移动文物，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古建博物馆”。但铁佛寺我却是第一次造访。大年初五刚进米山镇米西村村口，便看到沿途两侧的墙壁上，精心绘制了悟空、八戒等形象以及“在生的路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取经人”“踏上取经之路，比抵达灵山更重要”等偈语。虽是上午10点，但和我们一样慕名而来的游客，已排到了3条街开外。当地的文旅服务配套意识很强，安排了集贴纸、打卡等小活动，缓解了排队等待的枯燥。铁佛寺周边的民居院子也成了景区配套的一部分，有的是指定集章点，有的经营着“烧豆腐”等高平小吃铺。
　　排队约40分钟后进入铁佛寺所在大院。这是一进在当地十分普通的四合院，主殿位于坐北朝南的正堂房。因殿内空间有限，每次只允许10名游客入内参观，并且只可在门口限定区域内待上短短3分钟。当我走进这座充满沧桑岁月的老房子，进入到殿内，眼前先是因光线突然变化带来的一团暗黑，之后才慢慢适应看清楚殿内展陈。殿面积不大，很是紧致逼仄，正面是释迦牟尼佛像，二十四诸天像则环绕四周。在手机相机的辅助下，向四面仰望去，很清晰地看到一尊尊铁佛造像正如所介绍那般：以木为骨、以泥为胎、铁丝造型，极具繁复之美。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孙景波曾赞誉：“前无古人，后待来者，是丝毫不逊色于西方米开朗琪罗的艺术瑰宝。”
　　从铁佛寺出来，内心很是震撼。这些被誉为文化瑰宝的铁佛造像在高平大地沉寂良久，即便我这个土生土长的高平人，之前也从未听说过。如果不是《黑神话：悟空》的“引燃”，它们大概率还会继续“沉睡”于漫漫时空中，那些历代为铁佛重塑佛身的工匠们也早已作古、不为人知。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这些仙气十足的铁佛造像与后人相遇，绽放华光异彩。在观“壁”上彩塑的那一刻，《壁上观》歌曲之中苍凉深远的时空交错感、神秘感、宿命感齐齐袭来，让我沉浸于“浮光映宫阙”“钟声塑佛龛”的意境之中，遐想无限。
　　初六这天，家人又推荐了当地的伯方村，并带我去打卡。伯方村完整保留了传统古村落的样貌，在此基础上打造了“礼遇伯方”的文旅品牌。我只知道当地有几位历史名人，却不知伯方有一座专门奉祀八仙之一张果老的祠庙“仙翁庙”。“仙翁庙”的规模大大超过铁佛寺，始建于元明期间，现存建筑主要为明清遗构。据庙内碑文记载，张果老仙去后，他的好友唐玄宗封其所居山，立庙祀之，世人于伯方村北高岗之上立此仙翁祠，从此香火祭祀不断。
　　“仙翁庙”的正殿是“仙翁殿”，殿前横匾上书“张果老祠”，右联“拒武皇谢玄宗降玉真拂弦”，左联“召洞宾携铁李骑白驴扬善”，内供有张果老塑像。殿顶琉璃脊兽比例和谐、色调纯朴，堪称佳品。殿外木头梁枋简洁规整，木质长廊古朴气派。最令人惊艳的是殿内东、西、北三面内壁上的古代大型壁画，色泽明丽，人物形象清晰可辨，充满了浓郁的盛唐风韵。据考证，壁画幅面171.2平方米，出现人物125位。特别是东西两侧壁画展现的内容为唐玄宗泰山封禅图，是国内现存唯一反映帝王封禅内容的壁画，实属绝无仅有之珍品。在殿门前远观，画上唐玄宗、侍女、文武众臣、乐手等人物表情各异、体态优美、形象生动，《壁上观》歌曲中的“水袖缠绵”“金色步辇”等元素也纷纷入画，好一幅“全唐的浓墨重彩”！
　　走出仙翁殿，南面的大广场上，当地的民间乐团正在表演极富特色的民间“耍乐”，一会儿耍旱船、一会儿舞狮子、一会儿是“八仙拜年”极尽戏谑之能事、一会儿戏台子上又传来高亢辽远的上党梆子，荟萃了高平本地古老的非遗项目。游客们看得津津有味，乐曲声、鼓掌声、叫好声与无人机穿梭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乙巳蛇年之春，从听《壁上观》到观壁上，从铁佛寺到仙翁庙，对我而言，是对优秀文艺作品的深度鉴赏，是融感观于一体的文化遗产新体验，是了解家乡的一次3D透视，是探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场全息IMAX。《壁上观》，一曲窥见古今；观壁上，一眼穿越千年。站在现实观照过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澄明之镜，照见东方文明之壮美！

安建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