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铸就伟大,奋斗书写时代。从太行山麓的麦浪翻滚,到汾河岸边的机床轰鸣;从三尺讲台的谆谆教诲,到街头巷尾的快递奔忙——三晋大地的每一寸热土,都跃动着劳动者最动人的身影。即日起,本报专栏《劳动者之歌》将聚焦那些默默耕耘的奋斗者:期待您记录平凡岗位上不平凡的故事——那些被岁月打磨的双手、风雨洗礼的面庞、时光沉淀的坚守……让每一个值得被看见的劳动者在此闪光(投稿邮箱:1260940670@qq.com)。
劳动是生命的提纯,让时光沉淀出结晶的质感;奋斗是灵魂的锻打,使平凡淬炼出钢的锋芒。愿这个专栏成为劳动者共同的勋章,当晨曦掠过车床的刻痕、当暮色浸染外卖箱的褶皱,这些文字终将为那些沉默的荣耀加冕。
——编者
火车的汽笛声是撩人的。
作为一名铁路人,许久以来,我对火车的汽笛声一直情有独钟。不管是儿时住在铁路沿线,听着火车的汽笛声催我入眠;还是后来进入铁路部门,从事检修工作,听到火车拉着汽笛向我靠近,我就觉得,火车那催人奋进的声声汽笛,就像是一首令人着迷的劳动赞歌,撩拨心弦。
儿时,我们村头庄稼地的尽头就有一条铁路,每当我在田间干农活,远处隐约传来火车悠扬的汽笛声时,我总会立刻放下手中的农具,急切地朝远方眺望,寻找那若隐若现的汽笛声。
起初,那汽笛声像是天边滚来的闷雷,低沉而遥远,仿佛是来自大地的尽头。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渐渐变得清越透亮,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拨弄着透明的琴弦,将原本沉闷的声响编织成悠扬的旋律。我静静伫立在原地,用心感受着那嘹亮的汽笛声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震撼,直到在我的注目下,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红色尾灯渐渐消失在杨树林的尽头,我才肯收回目光。
又过了十年,我参加工作,来到中国铁路太原局集团有限公司太原机务段,成为一名检修工人。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火车头上能发出响亮汽笛声音的装置叫风笛。因此,每当我因为检修任务爬到机车顶部查看风笛装置时,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便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机务段里火车众多,风笛更是不计其数。每天,这里都上演着风笛的“大合唱”。作为一名检修工,通过听笛声来判断风笛是否需要检修,正是我工作中一项必要的环节。高音笛声,声音洪亮,如同一把利剑,划破长空,能在广袤的原野上迅速传递信号,提醒人们列车的到来;低音笛声,则显得雄厚深沉,似低沉的雷鸣,在山谷间回荡,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每一种笛声,都有着独特的韵味,也承载着不同的意义。
不过,在最初对风笛进行检修作业时,“恐高”一度成了摆在我面前的难关。还记得,当我艰难地爬到火车车顶准备对风笛进行检修作业时,不要说干活了,我就连说话都有些发颤;除此之外,安全带的卡扣也勒得我肩胛骨生疼,低头看向检修库的地面,恐高情绪在我的体内翻涌,但工作还要继续。于是,我攥了攥手中的金属膜片,便盯着风笛喇叭口的位置小心挪动着。尽管当时我的身体有些发颤,可我明白,只有战胜这恐惧,才能顺利完成检修任务,确保每一声风笛都能正常鸣响。
“工具拿稳,手腕使巧劲。”师傅的声音从地面飘上来,带着金属般的沉稳。我低头看到师傅正仰着的脸,没半点担忧,只有种“你能行”的笃定。当我将风笛检查完成后,恍惚间,我似乎听见库内响起了阵阵汽笛声,像是一场不经意的喝彩。
之后,为了努力克服“恐高”,每次遇到需要更换风笛金属膜片的工作,我都主动承担任务。虽然,我站在机车顶部时手脚依旧有些发虚,但我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接下来,在日复一日与风笛的“对话”中,我逐渐熟悉了它们的“脾气”,也逐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检修工。
如今,随着火车的迭代更新,和谐型电力机车、复兴型内燃机车、高速动车组逐渐成为主力机车,传统的风笛声正逐渐被电笛声的汽笛声所取代,需要爬上车顶去换风笛膜片的日子逐渐成为过去。但每当机车鸣着笛声缓慢地驶入库内,我还是会习惯地站在一旁去辨别那些经过数字化改造,音色更标准、传播距离也更远的汽笛声。
站在轰鸣的机车旁,那悠扬的汽笛声穿过风、掠过云,不经意间便淌进了人们的生活。或许在旁人耳中,它只是匆匆旅途中一个寻常的背景音,可谁能想到,每一次机车清脆的鸣响,都是铁路人用汗水与专注精心调校的结果;每一声机车穿透喧嚣的警示,都凝结着铁路人对安全的执着坚守。那些隐于幕后的身影,将岁月熬成守护的光,让平凡的汽笛声化作千万人平安出行的注脚。
机车的汽笛声再次长鸣,声波在机车检修库中震颤回响。
撩人的笛声,是儿时枕畔温柔的摇篮曲,载着月光漫过钢轨;是工作时耳畔激昂的冲锋号,穿透晨雾指引钢铁巨龙前进的方向;此刻,它掠过绵延万里的铁路线,掠过检修时专注的眼眸,最终化作撩拨心弦的笛声,在广袤大地的上空,奏响永恒的乐章。
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