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照例阴雨绵绵。7月6日下午,我们这批参加高考的学生,挤上学校准备的一辆大卡车,来到位于县城的临猗中学,接受三年来的最后一次洗礼。
7日早上,我和同学们一起吃过早饭,在宿舍里为上午的语文考试做准备。这时,有人在室外喊道:“武军,有人找你。”我急忙走出宿舍,看见父亲正撑着一把黑油布雨伞,站在不远处的房檐下。
父亲告诉我,他来临猗县城开会,顺便来看看我。说完,塞给我10块钱,还把那把黑油布雨伞递给我,叮嘱我不要紧张、好好考试后,就急急地走进了绵绵的雨幕中。
多年后我才明白,在万荣县工作的父亲定是不放心我,才借口开会,一大早专程坐车来临猗中学给我送伞的。可惜那年的高考我名落孙山,揉碎了父亲多年的梦想。
第二年,我凭借着上年的高考成绩,走进了当时号称“亚洲第一大铝厂”的山西铝厂,成了一名氧化铝工人。去单位报到的时候,我带走了父亲送我的那把雨伞,从此,那把黑油布雨伞伴随着我,风风雨雨走过了许多年。它的伞帽开裂、脱落了,我用黑色的电工胶带缠几圈,让它焕然如新;它的几根伞骨断裂,无法撑开,我寻遍铝城三个市场找了几家修伞师傅才让伞恢复原状,自由开合。修伞师傅看着我那把变了颜色的雨伞,意味深长地说:“这一定是把不同寻常的雨伞,要不然花这些钱修它,还不如买一把新的呢!”我听完会心地笑了。
遗憾的是,经过几次搬家,那把带着父爱的黑油布雨伞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弄丢了。但多少年来,父亲始终像那把雨伞一样,为我们全家老小遮风挡雨。侍奉、照顾了爷爷奶奶几十年,最后为他们二老养老送终;供我们姐弟四人全部读完了高中。如今,我们姐弟在父亲这把大伞的庇护下,相继结婚生子、成家立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不管年龄多大、走出多远,我都一直不想离开父亲这把大伞。直到现在,我还深深地依赖着父亲,不管在生活还是工作中,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或者解不开的疙瘩,都喜欢和父亲说一说、唠一唠,说出自己的想法,问问父亲的见解。即使年迈的父亲不发表意见,只是笑笑或者点点头,我也会立刻觉得云开雾散、神清气爽了。每次有文章发表报端,我都会第一时间转发给父亲,让他品尝儿子的劳动成果。回家探亲时,我会给父亲买宣纸和毛笔,让喜欢书法的他在茶余饭后继续勤耕墨海,修心养性。
如今年已耄耋的父亲,一头黑发早已被岁月的风霜染白,挺拔的腰身被多年的重负和劳累压成了弯弓,深邃睿智的眼睛失去了年轻时的光华,皱纹不知何时爬满了他的额头……我多想恳求岁月,让父亲在时光的隧道里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也让我这把还不够宽大的伞为父亲遮挡一点风雨!
薛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