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医说事——一个医务工作者眼中的人间事

　　上周的一个早上，我还没起床，父亲就给我打来电话，说我一个远房的妗子住进了山医大二院急诊，想往我们医院转院，我远房的一个哥哥会给我打电话说具体情况。
　　过了一会儿，那个哥哥的电话打过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前一天晚上因为呼吸困难来了山医大二院急诊，大夫让住重症监护室。我告诉他，山医大二院和我们医院一样，医生让住就住，那肯定是病情严重才让进监护室呀！他说这面医生动不动就让住监护室，还是想去你们那边。我和他说，你不用瞎折腾了，二院和我们医院一样，都是公立三甲，医疗水平也非常不错，他们医生认为需要住监护室，来了我们这面，应该也需要住的。
　　但最终，我还是没拗过我这个哥，他叫了救护车来到了我们医院。
　　我因为工作忙，一直是电话联系，没见到他们。过了一会儿，急诊的接诊医生打电话和我说，兄弟，你那个病人可是够重的，戴着呼吸机就来了，我已经安排进监护室了。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那天上午十点。
　　下午一点，父亲给我打电话，说那个妗子去世了，人已送去火葬场，要去家中帮忙，问我要不要去？
　　这个亲戚属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那种，她的儿子我也曾经见过几次，光头、身形健硕、面相凶恶，他是家中老大，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刚到他家楼下，我和我爸就遇到了这个大儿子，面色中基本没有悲伤。到了家中，见到了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悲伤之色。随完份子，烧完香，我和父亲下楼，遇到了我那个远房舅舅。年过七旬，发色花白，一个人在整理着花圈，背影中都难掩悲伤。
　　我给我们医生打电话，问他具体情况。急诊医生说，这个病人35年的糖尿病史，从山医大二院转来的时候是不明原因的胸腔积水，二院前一天晚上已经安排要抽水检查，但患者拒绝了，来咱们医院时候，已经非常严重了，高度怀疑有可能是心梗引起的胸腔积水。进了监护室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检查，患者就已经昏迷，没抢救过来。我问他，如果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对症治疗会不会好一些？他说，你和这家人是不是不熟？我说是呀，远房亲戚。医生告诉我，来我们医院急诊让进重症监护室，患者家属都百般不愿意，最后是在老爷子的坚持下才住进去的。
　　我和父亲说，这个妗子的病基本就是家属耽误了的。父亲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个妗子三十多年前查出糖尿病，基本就不再上班，几个子女长大后，生活条件也一般，一个开出租车，一个做销售，另外一个一直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对他们来说，这个老人几乎成了他们生活的负担。
　　周日我和父亲去火葬场送这个妗子最后一程，子女们哭得非常伤心，舅舅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孩子们表演。我们从告别厅出来，烟囱里升起一些不易察觉的灰色烟雾。

王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