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留锦·岁月成章——太原府城文化

　　1934年8月，学者伉俪梁思成、林徽因接受美国朋友费正清、费慰梅夫妇邀请，到山西汾阳城外的峪道河消夏。他们先是来到了太原，这是他们共同来山西考察的第二次，而对林徽因来说是第三次。她第一次来山西是在1924年5月，陪着享誉世界文坛的泰戈尔。当时她担当翻译，也算跑腿，事先负责具体联络和全程陪同。
　　这日天不亮，梁思成夫妇及一行人就骑着毛驴出发，来到城外12里的东南处——太原最高建筑物“双塔”。向导告他们“凌霄双塔”是太原的八景之一，这里还称“小洛阳”，因为有百余种牡丹，其中的极品是来自明朝的“紫霞仙”。每年春季牡丹盛开，“永祚古刹”总是花海人潮。他们伫立在晨光中，看着高耸且如孪生姊妹般的双塔，塔铃悠悠、鸟儿喧叫。
　　林徽因仰望着砖石结构雄浑大气、蔚为壮观的双塔，对丈夫讲：“越华丽越显赫的佛塔越能满足信徒的崇敬之心；越雄奇越伟岸的佛塔越能体现众佛的至高无上。”“普罗大众都是这样，两塔并存的景观如此之高神州仅见。”梁思成回答道。
　　背着测量仪器考察着的其他人员在一旁拍摄、测量、记录。一人喊道：“两塔相距46米。”
　　梁思成的左腿不灵便，但依然循着塔内台阶吃力地向上攀爬。见西塔顶之铭文写道：“建旧塔功德主山东布政司参议傅霖同男傅之谟”，这里说的旧塔，指的是东塔，也叫文峰塔。同来的营造学社成员刘敦桢说：“傅霖是明末清初思想家傅山的祖父，傅之谟是傅山的父亲。他三次击败后金军队的侵扰，却因‘拥兵拒调’的罪名被弹劾。回乡后，太原几次大荒，他都慷慨解囊，施粥赈灾，受到太原士民的爱戴。建塔时，傅霖做了首事，带领儿子傅之谟积极募集资金，在风水先生指导下，选址策划，组织施工队伍，经过3年多辛劳，塔于万历三十年（1602年）建成。”梁思成说：“果然，看宝塔散布着钟灵毓秀之气。”
　　营造学社的莫宗江说：“两塔远看相似，近看却有很大不同。西塔宣文佛塔，塔身上下直径相差很大，有明显的收分，由下而上成规律性递减，尤其是七层以上更为突出，随着塔身的拔高，每层高度逐渐降低，斗拱形制也随之变小，八层以上，由“五踩重翅”结构改变为一跳（即三踩），使整个塔身轮廓造形呈弧状流线形，十分美观。因而山西流行一句话：‘看木塔到应县，看砖塔到太原’。”刘敦桢说：“文峰塔建成9年后，第十一代晋王朱敏淳感到永明寺太简陋了，决定邀请五台山的福登大师前来主持扩建永明寺。福登和尚是明代的大德高僧和杰出的建筑师。五台山规模最大的显通寺，寺里的那座铜殿就是福登大师用10万斤铜铸造的。福登还与皇家关系密切，万历九年（1581年），慈圣宣文李太后邀请福登大师为成婚数年无子的万历皇帝举办求子法会，次年八月，李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女为万历皇帝生下了儿子，就是明光宗朱常洛。出于笃信佛教的李太后便皈依福登门下，拜他为师，并出资扩建了显通寺，敕名为永明寺，封福登为护国禅师，住持该寺。69岁的福登接到晋王邀请后，便来到太原，做了太原永明寺的住持并总理扩建事务。他发现永明寺的文峰塔已向西北倾斜，担心不久会倒掉，就向晋王建议，在扩建殿宇的同时，于旧塔之左另建一新塔，晋王采纳了福登的建议。于是福登放手大干起来，经过万历三十六年春至四十年九月（1608年至1612年）四年的精心建造，在旧塔西北方相距46米的地方建起了一座相类似的新塔，命名为‘宣文佛塔’，因位置偏西，也称西塔。两塔形状相似，新塔也是八角13层，实测下来，旧塔总高度为54.76米，新塔为54.78米，新塔比旧塔仅高出2厘米，‘宣文佛塔’四字，嵌刻在东南洞门的上方一层檐下斗拱空隙之间。‘宣文’，张扬文运之意，显然是风水塔的性质，照顾士人的意愿。其他七面一层檐下斗拱空隙都镶嵌着‘阿弥陀佛’字样，《阳曲县志》有‘福登得舍利藏塔内’的记载，说明新塔起着佛塔的功能，既是风水塔，又是佛塔，集二者功能于一身。此塔以砖而砌，不用一根木头，这在建筑史上估计不会找出第二座。”他们登至13层塔顶，俯瞰三山环抱，一水中分，太原城郭星罗棋布在一块难得的平坦之地。梁思成感慨道：“《左传》里形容山西是‘表里山河’，而太原恰恰在这片山河的中心。”林徽因看到城内一湖犹如天然的巨镜，便问向导：“城里的湖名叫什么？”“文瀛湖。”向导回答道。林徽因说：“湖水多像一盘砚台呀，我所站的塔便是两支毛笔，所以太原迭出英才耀文峰……”向导说：“梁夫人，当地人也称这里的景致是‘文笔双塔’。建塔的之意也是‘开山川之形胜，创文运之兴盛’。”
　　这次太原给梁思成夫妇留下了深刻印象。在1949年7月梁思成为太原描绘的一份未来蓝图，《按原文逐条讨论太原市都市建设大纲草案》的意见书异常珍贵。
　　双塔被尊为太原城的标志。1987年太原和日本的姬路市结为友好城市后，姬路市的日本友人，也在姬路市仿建了一座双塔寺，常年接待游人，可见双塔在世界上影响越来越大。
　　如今车流鱼贯、飞悬高桥，“永祚双塔”这张显赫名片见证于太原422年波澜壮阔的发展史。

卢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