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我不通茶经、不懂茶道,但喜好喝茶。
年少不识茶滋味。那时候的乡村贫穷落后,茶是奇货可居的珍品,喝茶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外公也生活在农村,是见过世面的人。闲寄乡野,他喜欢静坐在街边的藤椅上,在醉人的阳光下小憩,端着一只积满茶垢的大号搪瓷缸,沏一大缸茉莉花茶,茶色幽幽,茶香更浓。茶是从供销社买的散装的,价格不贵,几毛钱一包,外公杯不离手,茶不离口,咀嚼着茶的甘芳醇厚,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喝着自己的悲欢哀乐。我偶尔也从外公那尝一嘴,茶水浓厚,苦涩难咽,这大概是我对茶的最初认识吧!儿时渴了,我就用白色铁皮做的水瓢到水缸里舀水喝,一通牛饮,爽爽快快。有时在田间地头劳作,口渴的时候,就蹲在河边,用手荡漾开水面漂浮的杂物,鞠一捧清冽的水,咂咂还有些微甜,沁人心脾。小时候这样喝水,却从没有坏过肚子。
我出生的村庄曾是一个水乡集镇,是四里八乡的中心地域。外婆家居住在街面上,摆个小摊,也卖茶水,方便过路往来的行人。桌子上依次放着十来只玻璃杯,每个杯子上盖一块正方形的玻璃片,防止蝇虫的侵扰,也阻挡灰尘的污染。水很便宜,白开水一分钱,茶水和香精水两分钱。路人行色匆匆,口渴难耐,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上一杯清凉的水,口舌生津,疲倦顿消,若一杯不解渴,外婆会热心地续上一杯,不收钱。香精水是外婆自己用色素和糖精调的,泡出的茶水有红、黄、绿等不同颜色,吸引着孩子们的眼球,比商店卖的果汁露便宜得多,倍受小朋友们的青睐和欢迎。收摊后,当天没有卖掉的香精水,外婆会招呼我们喝掉,那香甜的味道,回绕在唇齿间,滋润着年少的心。
沧海桑田,风雨飘摇。直线与方块的基层部队生活,是无暇逍遥品茗的。我从基层调入机关工作后,对茶才渐渐有了兴趣,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听说茶有益健康,抑或是茶文化熏染,久而久之,现在是无茶不欢。空闲时,就泡一杯茶,舒适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品味着茶香、茶韵。
前几年,改善居住条件,我和妻子在家装风格上、家具添置上虽看法不一,但在南阳台放置茶桌,打造小茶室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的。烟火人家,凡夫俗子,每每下班回家,静坐在茶台前,浅品一盏茶,润泽一份心境。思绪在茶香中淡淡飘散,内心在袅袅茶香中回归。
趟过岁月的长河,品尝过不少种类的名茶、好茶,西湖的龙井、安吉的白茶、福建的乌龙、云南的普洱……一杯绿茶爽口,一杯红茶暖胃,一杯白茶养心,一杯黑茶提气,但我喜欢的还是家乡的绿阳春。用适度热水,倾入透明的玻璃杯中,看浮沉跌宕的绿阳春牙叶缓缓舒展、慢慢绽放,仿佛一个春天在杯中沉淀,仿佛遥远的家乡近在眼前,叶绿清明。
我很喜欢白落梅说的一段话:“将一盏茶,喝到无味,将一首歌,听到无韵,将一本书,读到无字,将一个人,爱到无心。”清淡光阴,沏一壶清茶,听一首乐曲,有兴致时,写一段文字,抒一腔情怀。
日子在烟火里,在茶香中,依着生命的暖阳缓慢而优雅地前行,在馥郁的馨香里清闲雅致。光阴流水,尽在一杯茶盏中。我用一颗茶心,慢煮时光。无关风月,无关名利,冷眼看红尘,静心度春秋。人淡如茶,我心寂然。
□丁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