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子夜

土炕的记忆

  南方习床,北方尚炕。
  北方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通能睡四五个人的大炕,在寒冬,土炕用它的敦厚与炽热散漫着乡村最美的烟火。
  火炕的一边连着火炉,炉子里总是填满了火红透亮的煤块,烟和热气就会顺着烟道流通,整个炕就变得暖烘烘的。炉子上也不能闲着,不是有一把冒着“呼哧”白汽的铁水壶,就是有几个烤得已经滋滋冒油的黄瓤地瓜,炕沿儿下摆满了一列花花绿绿的暖瓶。烧了一天的火,炕在晚上是最热的,睡觉就像烙饼一样,烙完正面烙反面。被子里面与被子外面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我常常把自己裹得像一只粽子,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冻得红扑扑的。
  早晨,外面温度很低,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我总是不爱从被窝里爬起,贪恋被窝里留存的最后一丝温暖。姥姥会提前把我的棉衣棉裤放到炕席底下烘烤,这样我就可以从温暖的被窝钻到温暖柔软的棉衣里。等到上街和小伙伴们放爆竹,即使我的小脸冻得通红,身上却像是装了一个行走的暖宝宝,暖融融的。
  土炕是北方孩子的驱寒重器。在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里,和小伙伴们在家门口滚雪球,十根手指冻得像十根红萝卜,回来后在炉子前先烤上一阵儿,等手上的雪水化掉后,手指被热烈的火苗抚摸着,有些发痒,我趴在填满柴火的热炕头上,冻麻的脚趾和手指很快就恢复知觉了。满血复活后,我便猛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右手掌撑着炕沿儿,右腿半蹲,微微点炕,左腿伸在半空,左胳膊在空中抡个大圆,右手一使劲就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又不安分地跑到鸡窝里捡鸡蛋,被母鸡撵得在院子里到处乱跑……
  连着土炕的灶台总是散发着一股香甜的烟火气。从外面玩累了回家,准能看见姥姥在灶台前忙碌,烟熏火燎中,张罗着一家人的饭菜。袅袅炊烟从灶台前升起,小笨鸡炖蘑菇的香味儿渐渐在屋子里弥漫,家里的温暖也在慢慢升腾……
  近几年,姥姥家所在的村子拆迁,家家户户都搬进城市里窗明几净的电梯房了,柴火土灶里飘散的那股香甜的烟火气再也闻不到了,土炕留给我的只剩下了美好的回忆。
  如今,在南方求学的我,每到湿冷的冬季,故乡的那盘火炕便会涌上心头,思之愈切,念之愈深。想每天晚上窝在炕头,等姥姥从储藏室里拿出的冰凉的糖心大苹果;想每天早上姥姥进进出出,搂柴、掏炉灰、填煤的窸窣声;想大年三十,温暖的一家人蜷缩在一个炕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万佳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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