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我的父亲在雁门关下给生产队里种香瓜。当时,父亲受生产队的指派,每年选上几亩阳光充足的头等旱地种小香瓜。他在春天就让生产队里把上好的农家肥翻到地底层,然后又精心地人工耙地,到点瓜的时候(我们家乡不叫种瓜,而是叫点瓜),父亲从生产队里选上几个老把式和他一起点瓜。
这点瓜很是有讲究的,在每颗瓜种的下面,还要再施上上好的农家肥,最忌讳的是上化肥和多浇水,否则香瓜长得再好也没有味道。等到瓜苗长秧后,切“龙头”(就是切掉从主藤上支出来的分藤头儿)、压藤就更有讲究了。
盼到香瓜开园时,那久违的瓜香顺风飘到十里八乡,馋得孩子们天天绕着瓜地转,香得小松鼠直往瓜地里跑。小香瓜熟了之后,生产队除了卖掉一部分外,另一部分就分发给社员们,秋后才结算。
因为在兄弟姐妹中我最小,所以每次领回小香瓜时,就先让我挑好的吃。我先掰开个“灯笼红”,瓜肉都是红黄色的沙瓤,入口后甜、沙、香俱全,尤其是那个甜,能一直到心窝里。再掰开个“虎皮脆”,瓜皮深绿间黄,瓜肉呈绿色,口感甜脆。还有“白梨脆”,也叫三白瓜,那个酥脆的瓜瓤一粒一粒地直掉砂糖粒,那个纯天然的香甜味,甜在舌尖,香留齿颊。
每年瓜熟时,生产队里就安派父亲吃住在瓜地,给父亲送饭送水的差事就归我了。有一次趁父亲在瓜棚吃饭的时候,我刚想摘个小香瓜解馋,就被父亲发现了,挨了一顿训。可就在我气呼呼地离开瓜地时,父亲破天荒地给我摘了个被田鼠咬破了的小香瓜。被田鼠咬破了的香瓜一见雨水就会烂掉,所以父亲才不得不摘下来给我吃,可我赌气不吃。父亲笑呵呵地说:“你傻啊,只有田鼠咬过的瓜,才是这片瓜地里熟得最好的瓜。”我掰开一看,发现还是个“灯笼红”,那红黄色的沙瓤直往外滚,尤其是那香味硬往我鼻孔里钻,咬一口,脆甜沾嘴,可解了我的大谗。
那年,我给看瓜的父亲送了一个夏天的饭和水,就吃过一个让田鼠咬过的小香瓜,可是那个脆甜沾嘴,吃得我一生难忘。而现如今的小香瓜,怎就失去那个纯天然的甜沙香脆的味道呢?
牛润科(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