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父亲是受苦人

  我的父亲,受苦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位。农忙时他是勤勤恳恳的农民,不管多炎热的天,他总是如约而至,务弄他的那些老伙计——庄稼。秋收晾晒整顿闲暇后,出动他的柴油三轮车做些小买卖。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柴油三轮车更新换代变成了机动五征农用车,后又变成了机动摩托三轮车,变成了现在时髦的电动车,而我们姐弟四个也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家。而父亲快六十了却还在每天骑着电动车当他的“受苦”人,拼在生活第一线。
  听妈妈讲大概2000年那会儿,村里家家户户但凡家境好点的,都会外出周边村收朝天椒来回倒卖,在村里一度卷起了大热潮!而那会儿家里穷,养活我们姐弟四人已经是极限,哪有多余的钱呢。只能向亲戚朋友借钱,还必须确保当天收回来晚上就能卖出去,积压到手里第二天就不能外出,还会赔钱。而当时我们姐弟三个还小,妈妈走不开,只能让十岁的大姐跟上爸爸外出了。
  就这样,每天父女二人穿着厚大衣,从头包到脚,爸爸开着柴油小三轮车,大姐坐到车斗里,早早出去还须赶在擦黑前回来。他把大姐放到家里,饭也来不及吃一口,就直接开上去了村东口。那儿驻扎着收朝天椒的,支个小帐篷,拉个照明灯。父亲会让那些老板看东西,有时这些商贩就会坐地起价,把价格压得血淋淋的,让你没有赚头,要不就是嫌这嫌那的,不想便宜出手,就只能在那耗到九、十点看情况。
  从父亲那黝黑的脸上,会看出赚没赚钱。赚钱的话,回来会拿出两块钱让我到小卖铺买两袋牛肉方便面,那时的一两块钱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巨款,而方便面更是我们姐弟几个垂涎已久的美餐!泡好后,父亲会草草地吃几口,大口大口喝几口热汤,祛祛寒气就让我们吃了,那个美味,至今难忘。相反,父亲脸上如没有表情,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恼哼哼的模样,让人很是怕,我们几个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得父亲不高兴。
  到了夏季,小二十亩地就变得重要了。种西红柿、豆角、黄瓜、青椒、茄子、花生等,总之什么赚钱种什么,没有累那一说。我们大点了,暑期里到地里帮忙,其余都是父亲跟母亲两人不分昼夜地干。夏季卖菜没有三轮车时,父亲把自行车两边绑两个大筐,把地里摘下的时鲜蔬菜放进去,早晨五点就起来到周边村里叫卖了。卖到午饭时,再把剩余不好的打折卖完才回来,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再接着下午的采摘。
  大概2009年左右吧,我家里也有了三轮车,我缠着父亲说:“明天我跟你到早市卖菜吧,我给你看东西。”我那不善言辞的父亲说:“不行,我三四点就要走,你能起来?到时太阳晒得热巴巴的,上了火吧!”我说:“能,你早晨起来叫我。”儿时的好奇、卖菜的新鲜感,吸引我踏上了“早市”的车。憨憨的父亲已经在三轮车上给我置了一个小床,我躺进去,父亲给盖上盖蔬菜的被子,三轮车悠悠晃晃地出发了。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片空旷。卖东西的已经开始占位,而买东西的却寥寥无几。我问父亲:“这没人呀,来这么早干吗。”“来迟了占不到好地方。”父亲打开三轮车的“马槽”,让我下来,父亲把车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摆到地下,伸手一指告我:“那里有卖老豆腐跟烙饼的,去吃吧。”我手里攥着两块钱就去了。等我吃饱喝足回来后,父亲已经开张了!父亲热络地叫着“大哥、大姐、嫂子们”,有挑选菜品的人,赶紧给扒口袋,我颠颠地跑过去学着父亲,微弓腰给扒着口袋。有不少老主顾上门,就会直奔父亲的菜摊。有时也会遇到难缠的人,算好的钱非要少给,要不就是非要多拿。这时嘴笨的父亲就只能干瞪眼了。
  秋天做瓶装西红柿时,人们就会成筐成筐买西红柿,其他商贩在人多的时候要求帮忙送家时或帮忙捆绑时都会回绝,而我那心善的父亲,都会一口答应,肩扛一箱二三十斤的西红柿给人送到家;有开车的、电车进不来的,还会给人搬过去捆好。抱不平的我会问父亲:“为什么要给送呢?别人就不送。”父亲一笑:“人家买咱的东西,送送不应该么,人嘛……”
  我的父亲,从瘦到胖,从胖到瘦,直直腰板,累成微驼,无一点手艺,一直以苦力拼在生活一线,干过无数个行业——务农、搬砖、杀宰、卖煤、起早贪黑的买卖、焦化厂呛人的活儿、烈日下的工地,直至现在酒厂的倒糁,累活苦活脏活从未停息,只为生活,不言苦累。

□胡红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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