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往事

我曾当过二十多年赤脚医生

  •   我出生正遇贫困年代,母亲营养不足,我早产。出生后,母亲奶水又不足,于是我变得骨瘦如柴、体弱多病,不是高烧就是夜哭。我的到来成了全家的累赘。一声声啼哭冲破了深夜的宁静,搅得左邻右舍无法安宁。为了不扰乡邻休息,只好整夜轮流抱着哄我,父母亲十分辛苦。他们想尽办法给我增加营养,不知给我吃了多少补益药,有点好吃的都留给了我,我成了家里的娇贵子弟。
      为了给我看病,父母常请教本村会扎针又会解小孩儿夜哭的老先生。每次都是好饭带酒招待。我高烧时,那老先生用三棱大针刺我十指,不管我怎样哭叫,在大人们的按压下,必须要扎完。还没开始扎针,我就已经毛骨悚然,扎完后,大汗淋漓,这也是最好的发汗退烧办法。
      夜哭几天,不但影响全家休息,主要是怕我再发烧,所以又请来老者破解。由于经常夜哭,为了方便,我的母亲也学会了这一手法。等全村入睡后,我也睡下,母亲在菜刀上倒烧酒点着火,在我的身上飞舞,口中念念有词。念诵一段后,还要在村口贴一张夜哭单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明。”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居然安静了下来。长大后我才知道,夜哭是受了惊吓,再用惊吓将我的精神吓回原状态。
      久病成医只是我走上学医路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动力还是在我稍大后看到乡亲们不只是生活困苦,更受缺医少药的煎熬。为了减轻乡亲们的苦楚,我很愿意去学医。但苦于当时学医条件有限,只能抽时间或随缘遇到有乡医进村才有机会,每遇到有行医进村,我就挤过去,帮忙拿出诊箱、端茶倒水、请吃饭、打洗脸水,忙前忙后地招呼,为的就是能跟人家取经,听人家指导,抑或还能借医书来看一看。
      那时,我是生产队的一名社员,每天在地里劳动,看医书只能抽空挤时间,劳动休息时人们抽烟、睡觉,我便躲在一旁背医书,趴在梯田塄上抄写。晚上在家看到半夜,被起夜的父亲催着睡是常事。一开始用煤油灯照明,发现影响家人们休息,我变改用父亲抽水烟的黑香对着书一行一行地照明。买不起水笔,我就把油笔芯插进高粱秆内来写字,捡些旧报纸订成本来做笔记。两年的时间我把药性、汤头、针灸、脉学全都背熟了,并在自己身上练扎针、打针。
      初开始看病时,大家知道我在学医,有不舒服就叫我去看看,我也乐意去试手艺,那时当然是赤手空拳,连根针也没有,诊断后只能用一些土方法,遇上急病只能用掐和按摩的办法解决。平常病都好说,主要是急症最考验人。
      有一年秋天,同村的吴龙怀肚子急剧疼痛,爬回家中,坐立难安,派人叫我,那时我已配备了出诊箱。我去一看,肚中已扭成一疙瘩,上下不通,我诊断为肠梗阻,建议去康宁镇医院做手术,患者立即哀求:“快救救我吧,我实在顶不住了。”他在炕上不停地翻滚,头上冒着汗珠,不断呻吟。我只能让人按住他,在他肚上、腿上针灸强刺,半小时后听见长长的放屁声,肚子里的那个疙瘩下去,他的疼痛也停止了,大家都长出一口气,还有人笑出了声,都夸我医术高。其实我当时只是是救人心切,没有退路,逼着自己硬上。
      当然也有人认为我根本不会看病,说什么“柳生匠人”能看了病?我听到后一点儿也不气馁,反而激励了我的志气,我一面刻苦专研,一面用心感悟。
      赤脚医生就是光着脚去行医,既是随叫随到,没有医生的架子,是农民又是懂点医学的救急者。从上世纪60年代后,各地涌现出一批这样的人——平日里在田间地头赤脚劳作,听到有人患病,扔下农具,有时连鞋都顾不得穿,便赶去救人,被人们称作赤脚医生。我在村里做赤脚医生二十多年,主要时间还从事农业生产劳动,有需要就给乡亲们义务看病。
      改革开放后,各地都进行了行医证考试,赤脚医生就改为了乡村医生,我也通过考试,顺利成为了一名乡村医生。在救死扶伤的路上我从未缺席。
      国家出台了医改的好政策后,彻底解决了群众看病难的问题。在深化医改中,乡村医生60岁后给予了生活补助,这是对我以前付出的补偿,更是对我曾经努力的肯定,我心里很感动。如今想起那段在乡村行医的经历,心中甚感欣慰。

    李文庆(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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