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子夜

写作的心灵苦修之旅

  写作长篇小说《唢呐》以来,我经历了花样繁多的心灵苦难。种种的艰难困苦,有时都如下地狱一般,令我痛不欲生。
  记得王小波说过一句话:“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我对这句话深有体会。在小说写作顺风顺水的时候,我作息规律,还能把日常生活打理得心灵丰盈,捎带享受到了珍稀高贵的休闲。当然,这样的休闲时刻,我一般都是自己和自己在一起,或走入自然深处,或穿行闹市街头,或漫无目的信马由缰;少数时候,也参与到人群中,做些棋牌类活动,或和朋友一起打球、跑步、暴走;更多的是,一早一晚在小城街头散步。如遇小说写作缓慢卡壳,甚至勉强写出的部分被自己亲自推翻,我的内心免不了会惶恐不安、焦虑。一般情况下,随着写作由卡顿转为顺畅,这样的精神状态就会自动调整过来。
  真正对我的身心打击巨大的,是半月以上一个字也写不出,坐到电脑前呆若木鸡。这时,一个自己就会分外恨另一个极端无能的自己。此时,想到过放手,更想到过自虐,一个法官一样的自己,惩罚另一个无能的自己。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使我的灵魂痛不欲生。身体随灵魂一起被责罚,我腰酸背痛,出外散步连路都走不动;眼睛极度疲劳,总想塌蒙着,怕光怕风;躺着难受,坐着难受,走着难受,吃饭不香,晚上失眠,在我站到穿衣镜前时,发现人的气色很差,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病一般。
  这还不算,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外界的方方面面的滋扰,使身陷泥淖的我,或者状态大好正全身心投入写作中的我,应接不暇。我知道,我无法活在真空中,也不能自己拽着自己的头发飞离地球。我怠慢了好多人,疏远了好多人,甚至是得罪了好多人。我内外交困,身心已然接近崩溃。
  我好几次险些休克,有好几个漫长的时间段,身体极差,根本无法投入高强度的日常写作和思虑。更为严重的是,有三次已完全休克,时间最长的一次,休克时间超过了10分钟。身体报警,我只能先自我调整,暂时撤身出来。想会会朋友,发现我并没有多少可以交心的朋友。有限的几位,也不能一直滋扰人家。我深知,你的人生,别人没有义务一直为你排忧解难;何况,我巨大的人生困境,其实跟别人还真很难说清,倒不是朋友悟性不够,只是每个人都常常深陷自身大小不一的人生困局,相互很难真正深入理解,更遑论给出走出困局的良方。
  不说也罢。人其实本质上都是孤独的。只身站在自己人生的旷野,无论什么样的身心之伤,说到底只能自我疗救。我慢慢了悟,这段漫长的写作紧张期,我没有注意张弛有度,适时给自己松绑,缺少了一种云淡风轻的祥和心境。
  经过这番苦难的淬火,我慢慢产生了一系列的了悟。我特别悟到,要走出目下这巨大的人生困局,良方就是,与自身的生命和解。不必过分要求自己,不要逼自己太狠;一切顺其自然,可又要听从天命。自己身体不行了,你想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画饼、镜花水月。
  我进而又悟到,我是带着天命来的,写出这部弘扬人间大爱的作品,正是上天赋予我的历史使命。上天一定也不愿看到,我留下一部残稿,身体倒毙在苦行的中途。只要漫长的跋涉最终能到达心向往之的地方,能够写出一部相对令自己满意的作品,我的历史使命其实就已然完成。接下来的发表出版、流传后世,都交给老天。以后的一段时间,自己大可以好好放松一番,犒劳犒劳自己,给灵魂放个长假;休养生息,以便养精蓄锐,不久的将来,投入下一部作品的创作,再次远行跋涉,追逐梦想……

□史剑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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