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我姥姥的第五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
小姨在我们县城上做些装修的工作,虽说不上干出成就,但也在数十年的摸爬滚打中积累了一些人脉。
用“财迷”形容小姨是贴切的,她总是会对蝇头小利去斤斤计较,甚至我的表弟也是这么认为。今天夏天,随小姨一起去吃喜宴,当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之时,小孩子们揣着满兜糖果心满意足的攥着大人的衣角离开了,有一些主妇对桌上的鸡鱼虎视眈眈,拿着口袋折着剩菜残羹,而小姨则转移战场,将桌上没有抽完的烟收入囊中,没有喝完的酒倒入水瓶带回家去犒劳姨夫一日的辛劳。回家的路上小姨还在向我炫耀着今日的战功,而在我看来,这是多么的不得体啊,是“财迷”没错了。
前年我家装修,我深刻的记得是冬天的一个夜晚,我随我妈还有小姨去挑选墙砖,小姨不仅用着专业的话术挑着瓷砖的毛病,还在人家底价的基础上不断的突破。
当我们决定结束行程准备回家时,小姨戴上手套的瞬间,我突然发现她的手背是如此粗糙!在柔和的路灯下,歪歪斜斜的皱纹夹缝里仿佛载满了岁月的沙石,皲裂的手背在冬日寒风的呼啸下更显沧桑了;风霜淬炼过的关节略显粗大,指缝里还有不知多久的泥沙残留。小姨才四十多岁啊,她的手俨然是承受了超越她年龄本身的生活之重,沧桑中传递着无尽的深沉。
回家的路上,西北风肆虐着光秃秃的树枝,黝黑的土地在沉睡中开始开裂,远处的窗户透着黄晕的灯光,村里的家犬群起而吠,宣示着看门护院的主权。路上我想到如此“不体面”的小姨会在每一个微风乍起的时刻,总会在方寸的装修战场上一身尘灰;每一个天气渐晚的黄昏,总会忙着奔家做饭而略显狼狈。我想我的父母也是如小姨一般都是在广袤的天地中奔劳的人,也应是这般辛劳吧。想到此我的心久久不能落忍。
我和表弟似乎都忽略了如果不是他们日日月月的辛劳怎能去供养起体面的三餐四季呢?也正是她们生活和衣着的不得体,才换来了我们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得体。
此刻已是渔舟唱晚,夜幕降临之时,惟愿他们在归家的路上能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惟愿沧桑岁月不再让美人迟暮。
□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