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下午四点开始下的。落雨之前先来了一场风，卷着黄沙，肆虐，张扬，刮得树梢左摇右摆，吹打着窗户啪啪作响。六点出门，风停了，雨淅淅沥沥，整个城市都已经被浸透，静静地听着天空在哭泣。
　　没法骑车，只好坐公交。从小区西门出来，在公交站等30路，收了伞，雨水从遮阳棚下漏进来，像挂了一幅倾斜的雨帘。车来了，急匆匆上车，好久没坐公交，打开手机支付宝刷公交码，刷了好几遍才成功。车子一个急转弯，人差点被甩出去，抓紧栏杆，慢慢挪到空座位前坐下。
　　车窗外的雨噼噼啪啪，像侵占了全世界，我们躲在一辆行驶的大公交里，庆幸自己暂且有了容身之地。正赶上学生放学，好多孩子穿着雨衣，骑行在恣意汪洋的雨中，小小的身躯拱起来，似乎这样的形状可以减少雨的侵袭，看着让人心疼。也有骑车下班的人，但和平时相比少了很多，大人总是会权衡利弊。
　　车子拐到民族街上，就开始堵车，到了上海路，更是堵得车水马龙。人行道上几乎没有行人，马路中央全是车。一条条车道排满了黑白蓝红交织在一起的车辆，大公交夹杂在里面，像极了无法自救的困兽。车子只能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一停一晃，一晃一停，令我想起曾经在西安坐公交。不，不是坐，是挤。人挤在公交里，公交挤在路上，像蜗牛，像乌龟，缓缓爬动。
　　好久没晕车的我，突然感觉胃在翻腾，一阵阵头晕恶心漫卷而来。我仔细寻找让自己晕车的原因，原来是雨刮器。颀长的雨刮器左右刮动着前窗玻璃，大概是雨大的原因，雨刮器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扑棱声，那一声声钝响，像根木棍在心里搅动，最终引发出眩晕。我赶紧把耳机戴上，试图用音乐掩盖雨刮器的声音，实为徒劳。
　　咬牙坚持。平时一条十来分钟的路，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正源街。好不容易下了车，在雨水中反而清醒了一些，慢慢向前走。正走着，一辆辆小车加速从身边冲过去，飞溅起的水花像腾空的瀑布落下来，湿了半条裤子。懊恼极了。抖抖沾在腿上的裤子，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小心翼翼躲着走，但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它们仿佛急于逃离这场大雨，擦着70迈的限速极限行驶在雨中。
　　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大雨。不仅城市需要，田野庄稼山林沙丘应该都需要。下雨之前，花开得繁盛，柳树梢绿，杨树泛青，开车随便走在一条路上，像穿透一层层绿，向春天更深处走去。而今，暴雨倾盆，仿佛在给春天收尾，毕竟谷雨之后即是立夏。
　　下了课，已经九点，打不到车，也不想再坐公交，撑着伞慢慢走回去，雨水像来时一般大，即便撑着伞，也湿了整条袖子，路上落满了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步一步走，走向深夜，走向家，走进这个暴雨的城市。

□朱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