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子夜

山乡逐雾

  在清晨或者更早些,山里的雾气随着上地的人们的脚步,而缓缓升腾。在这云雾缭绕的秋日山乡,赶牛上山、种地下田,如果没有辛劳的汗滴、皴裂的双手和乏累的腰身,定是那最动人的诗情画意。从牛头崾崄到芦子沟嘴,从骆驼湾到姚家湾,从杏树垴到滚羊坡,能够长庄稼的地方,人的脚步可以抵达,雾气和清凉,随之而来。假如山乡没有打开这道辗转无言的通道,假如山路如平原一般撑直如被面,也许诗意的滴答就不会那样鸡零狗碎、令人心疼。
  背着书包,跟赶着眼前的雾气,张开了口想要吃掉一点点,伸开五指想要抓住一丝丝,稳重的山乡之雾,是绝不会有半点怨言。自然,也不会兀自不动、主动配合。该跳跃的跳跃,该变身的如游龙惊凤、闪展腾挪,该落地的向着大地深处一猛子扎下去。在孩子精疲力尽而心生厌倦,或百无聊赖打算放弃之际,那雾气早已在额头,在衣角,在指尖,留下了几许纷纷淋淋的风、干干净净的凉,让岁月最初的排面,给孩子们洗去学堂和作业带来的忧愁与焦灼。山乡之雾,一路相伴,其忠诚度,无可置疑。
  雾不藏人。在山乡大地安居许久之后,会觉得以前的武侠片真是能故弄玄虚,月黑风高尚可理解,雾里来去则显得多少有些煞风景。山乡之雾,作用不在阻隔或遮掩,而是链接和解蔽,是暗示与警醒。少许的雾,会让赶路人更加精心于脚下的每一步迈出、踏稳、转向。仗剑、荷锄、吟诗、假隐,借着雾气走走停停,却都不约而同收敛了多多少少的暴脾气。
  逐雾而行,能见度是个相当新鲜的说法,见或者不见,雾气的出现并不是约定的结果,而是沉睡一夜之后的礼物,是推开窗棂之后的第一眼静气。想来,形形色色的起床气,面对窗前这巍然蔚然处之泰然的一院静谧静寂静穆之气,该是会有清新去邪、明目降噪的神效吧。掬一捧清水洗脸,揉揉迷离虚妄的双眼,按响每一个手指关节,顺便打几个响指,把懵懂的满圈牛羊、就地卧倒的鸡儿狗儿都吆喝起来,给这雾气昭昭的山乡清晨增添更多交响和鸣。
  听说在秦岭大山高深之处,一声咳嗽,可能带来一场局地大雨。
  山乡之雾气里,凝结着的往往都是几许淡淡的清凉,包裹与氤氲,相伴不相扰,而非积雨云的马前卒、震天雷的信号兵。薄雾轻柔的日子,上地干活是舒爽的消闲,少去了大汗淋漓和满腹抱怨,只有在奔赴与耕耘中踏实的迈进。而浓雾重锁之时,有经验的老农大多已不再出门,守在老屋内,一炉炭火、一盏浓茶,静待云开雾散艳阳天。

□张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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