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过元旦,也就是公元纪年的新年,是在我10岁的时候,那是1949年了。
此前由于我家所在的辽西农村闭塞落后,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个公历的新年,那时候农村人就知道过大年,也就是农历的春节。
辽沈战役胜利后,我所在的锦县东团村建立了小学校,我也背上书包开始上学了。老师教我们的第一首歌是《迎接1949年》。现在还记得开头的几句歌词是这样唱的:“迎接1949年,东北解放真呀真喜欢,从前受苦像牛马,而今翻身做了主人……”结合学歌,老师给我们讲了公元纪年的来历,他说:“今年是1948年,明年就是1949年了,就是说耶稣诞生已经1949年了,1949年的元旦即新年可不一般,不仅东北全境解放了,全中国的解放就要来到了,为了以实际行动迎接元旦,欢庆新年,村里交给我们学校一项光荣任务,就是排练一台文艺晚会节目,在元旦的晚上给村民们演出。”
这以后的一个多月里,我们边上课边排练节目,我们天天眉飞色舞,每天都数着指头算一遍,看看离元旦还有几天。在期盼和激动中,1949年的新年终于来到了,元旦这天一大早家家户户挂红灯笼,燃放鞭炮,那热闹劲儿和过大年差不了多少。整个白天都下着小雪,冻得我们的小手小脸通红,但我们歌唱队是为大人们的高跷队打前站的,我们唱到哪,高跷队就表演到哪,紧追我们的脚后跟,我们也顾不上冷不冷了。
当时唱的歌除了那首《迎接1949年》外,还有《打土豪分田地》《打到南京去》《闹翻身》等歌。忙忙乎乎一天,高高兴兴一天,最让我们开心的元旦之夜降临了。
晚会才是重头戏,开场锣鼓一落,我们辛苦一个多月排演的节目就一个接一个的登场亮相了。台下站满了黑压压的村民,每个节目演完,他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该我上场了,我和同学清海合演快板剧,他扮大青哥,我则男扮女装饰演小二丫。内容大意是歌颂党的土改政策,通过小兄妹俩对父亲的不同看法展开矛盾,再到解决矛盾。
年代太久远了,当年的台词一句也记不得了,倒是大青哥的几句快板始终未忘:“小二丫你瞎胡闹,为啥给爸爸戴高帽,中农地主分不清,好人难过坏人笑”,之所以记住了这几句,是因为在排练时与演出后的好长时间,清海都经常用这几句戏弄我,因而印象深刻。
第一次过元旦已经过去70多年了,但每当又一个新年元旦来临之际,总是让我想起七十多年前那兴奋激动的一天,一幕一幕如“电影”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似有似无的雪花,高亢嘹亮的歌声,热火朝天的秧歌,翻身道情的节目,欢庆解放的笑脸……于是八十多岁的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孩提时代,多么想再过一次那样的元旦新年啊。
韩长绵(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