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回到春天

  岁序更替,又逢生辰,凛冬思春,诸多怀想,提笔存记。
  人到中年,总想被时间遗弃却从未被弃;人到中年,总想要抓住春天却徒留叹息。
  犹记少年伊始,我一路追着时间,发出太息般的嫌弃,嫌弃它钝感十足一点都不迅捷。你看,我都14岁了,却还只是一个山里的女孩,鼓鼓的脸蛋羊角辫,宽腿裤子花衬衣。呆呆笨笨的外表,憨憨直直的内心。“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彼时,少女的娇羞只在宋词中在春风里。
  彼时,春天还在妈妈的说教、少女的假想、父辈的传说和有限的书本里。
  彼时,读不懂“时间如流”的慨叹,读不懂“人间如寄”的真义。
  彼时,盼自由,盼成长,盼远离。
  走上街头,橱窗里的一双高跟鞋就让我醉了,流动车里的一根雪糕就让我欣喜。
  彼时,想做商店里的一名售货员,只为与心动的高跟鞋厮守相依;彼时,想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吆喝着“卖冰棍”了,清亮的嗓音瞬间化解湿暑平添凉意;彼时,只想做一名邮递员,一身绿衣具象化了春色如许。
  回到春天,回到昨日的时间流里。
  昨日重现,春天的信息简洁明了;昨日重现,春风的轻吻柔和细腻。
  春风吻上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回到春天,纤细的双手折下柳枝读懂别离。“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故乡的堤坝,摇摆的柳枝,青春的离愁,在春风席卷的黄土地绝尘而去。
  流云闲散,心却慌乱,偶尔哭中带笑,偶尔笑中带哭。
  再回春天,春如旧人非昨。扎羊角辫的姑娘有了羞涩有了忐忑。“每次走过那家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约的序幕……”咖啡是想象,旋律是春思,画面在春风中沉醉迷离。
  青春装饰了谁的梦,谁的梦里没青春?
  几度秋来,几度春绿。青春被侵蚀的只剩一抹青绿。
  中年的妈妈被病魔带走,我的青春下起大雨。撑伞在雨中,一任泪水漫漶,多想再牵牵妈妈的衣襟。
  时值春日,草色青青,野生的小草一棵棵一株株,努力着向上奋起。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耳熟能详的诗歌传唱了生命的接力。
  回到春天,生命的画板再次为春天自定义。春天是出发,是战胜,是打破,是成长,更是无畏。
  回到春天,不再慌乱,不怕失去。
  工作,结婚,生子……复刻着寻常的路,我扎进了时光的河里。
  婆媳关系,夫妻关系,亲子关系,职场关系,人际关系……
  春风依旧,世事如麻。一根根理顺,一根根放起。前路漫漫,能逆袭的叫成功,不能逆袭就叫经历。但无论成功还是经历,奋起的生命总会在春天相遇。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中年的双肩担起风雨,中年的足迹从容无比。
  回到春天不是留恋昨天,而是要重新触摸春天的新绿,重新与无畏与热爱相偕远行。
  “春天之所以美好,富饶,是因为她经过了最后的料峭……”
  回到春天。

□牛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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