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我发现阳台墙角裂了一道缝。缝很细，指甲都插不进去。我没在意，扫了一眼就走开了。
　　过了些日子，那缝里冒出点绿，像谁不小心撒了点颜料，浅浅的、怯怯的。我蹲下来看，是棵草。茎细得像线，叶子只有指甲盖大。
　　“肯定活不成。”我心里想。这里晒不着多少太阳，雨水也落不进来。风大的时候，阳台栏杆都晃。
　　可它没枯。过了一周，叶子舒展了些，颜色深了点。又过了一周，茎挺得更直了。我浇水时，顺手往缝里倒了点。水顺着墙流走了，没留住多少。
　　夏天来得突然。一天午后，狂风卷着暴雨砸过来。我关阳台的窗户时，看见那棵草被打得贴在墙上，叶子卷成了团。我心想，“这回该完了。”
　　第二天雨停了，推开窗。它竟然还在。叶子展开了，边缘有点黄，可根还在缝里扎着。茎弯了，但没断，像个弯腰的人，慢慢在直起来。
　　秋天，楼下的草黄了一片。这棵草却抽出了个小芽，慢慢鼓成个花苞。我觉得稀奇，这么点土，这么点水，它还要开花？
　　一个清晨，花苞裂开了，是朵极小的花，白生生的，只有米粒大。风一吹就晃，像站不稳的孩子。可它就那么开着，开了三天。花谢后，草慢慢黄了。我以为它死了。冬天来了，雪落过两回，墙缝里只剩点枯黑的痕迹。
　　今年开春，我打扫阳台。又在那道缝里，看见一点新绿，比去年的更壮一些，叶子也宽了点。
　　我忽然想，这墙缝里的土，大概只有一把。可这草，把根扎在里面，熬过了风雨，还开了花。人有时也像这草。遇到的难处，看着像一道走不通的墙缝。可只要肯往下扎根，一点点土，一点点水，也能熬过去。不一定非要长成大树。像这样，在不起眼的地方，好好活着，认真开花，就很好。

□熊聆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