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宏

　　“曾经身伟岸，力壮体康健。为家撑起一片天，尝尽苦与难；如今人不见，肠断夜无眠。从此未能看一眼，离别两世间”。上个周末回农村老家，再次翻看父亲生前一张照片背面我写下的几句话，顿时涕泪滂沱。
　　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二十三年了，在这些难忘的岁月里，我每天都在想念我的父亲，回忆他的音容笑貌，白天闲暇，晚上梦里，从未断过。
　　小时候，父亲对我们兄弟俩管教极严，从来不让我们在外面惹事。我是家里的老大，只要犯了错，父亲绝不轻饶，麻绳笤帚一起来，揍得我嚎叫不停。在村里同岁的孩子中，我应该算是比较懂事的了。而且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班上前几名。但性格耿直火爆的父亲并没有因此少骂我，甚至可以说，我是在父亲的骂声中长大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小时候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好感。
　　然而，有件事让我改变了对父亲的印象。那是我在县里高中读书的时候，一天，我上完课回到宿舍正准备吃饭。在县水泥厂工作的表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说：“我昨天回家，家里宰了一只鸡，你爸让我带些来给你吃。另外，你爸说你不吃肥肉，让我专门到街上买了点瘦肉煮好了拿来给你。”姐姐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泪早已脱眶而落。
　　要知道，那时候我的家境还很窘迫，家里人一日三餐吃的还多是粥糊和玉米面糕，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是“读书人”而能独享吃“小米捞饭”的特权。
　　高中毕业后，我没能考上自己喜欢的中国政法大学。对于我的“不甘心”，父亲并没有多说什么。那时候，我的家境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父亲想让我跟他当一名工人，我却一心一意做起了绿色的军旅梦。我相信，凭着自己的文字和书法功底，到部队这个大舞台一定能有所作为，我不再等候普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初秋征兵一开始，我便早早报了名，并且预检顺利过关。谁知，看着已经到了复检的日子，我却迟迟没有收到复检的通知。忍不住便斗胆跑去找乡里人武部领导，他淡淡地告诉我说，你父亲已经来过了，他不同意你去当兵。这个消息，对我无异于当头一棒。我回去跟父亲大闹了一场，质问他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兵，为啥不让我去部队发展，并威胁他说，如果不让自己当兵，我就去少林寺出家当和尚，一辈子不找老婆。无论我怎样闹腾，父亲就是丝毫不让步。对于父亲阻挠我参军一事，在很长时间内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我拿着一个普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踏上了外出求学之路，我的军旅梦就这样破碎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为我解开了心中的这个疙瘩。原来，从小就行走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对自己的子女却总是放心不下。他怕我们在外面有风险，特别是当兵，他当时受的苦太多了，所以总想把我们留在自己身边，时时看看。
　　随着年龄的渐长，我终于慢慢地体会到了父亲那种无声的爱。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感恩父亲，也只能是在每年的清明节和十月初一寒食节了，只能到他坟前多斟上几杯竹叶青酒，焚上几沓冥币纸钱，并祈祷父亲在那边过得比我们好。
　　然而，生活又如同一个洋葱，你一瓣一瓣剥下去，它总有使你流泪的时候。如今我已近知天命之年，这种感觉有增无减。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进黑暗的书房中，点燃了一支久违的香烟，看烟头一明一灭，任葫芦丝吹奏的旋律湖水般漫过全身……
　　我真的很想念我的父亲。

　　（作者单位：太旧高速公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