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世因写出9行短诗《夹缝》而被广泛关注。他背井离乡30多年,“像一截裸露在外的树根/渴望乡土忘情地一吻”(《渴望》),一旦扑入故乡的怀抱,就会“在老宅门前的石礅上/坐上整整一个上午……”(《还乡》)。正是社会转型期这种刻骨铭心的乡思、乡恋,才让作者孕育、创作出新时期别具一格的乡土诗篇。
王立世在诗中称自己是故乡“朴素的玉米”“谦卑的谷子”“坚韧的杨树”“修长的竹子”“青涩的杏”“忧郁的土豆”“渺小的蚂蚁”“啁啾的麻雀”“受伤的候鸟”等等,善于以各种动植物意象表达真切丰富的生命体验和人生感悟。
“看到一地的油菜花/就想起我白云深处的故乡//想起我白云深处的故乡/就忘了身上疼痛的伤疤”。诗人睹物思乡,从油菜花开始,用顶真的手法把情感层层推进,最后又回到故乡,空出的心长满了童年黄灿灿的油菜花,飞舞着成群结队的美丽蝴蝶。故乡比药还灵验,能治疗身体的伤疤和世态的炎凉,具有超验的神奇力量。诗人没用一个漂亮的形容词,但对故乡的赞美和感恩尽在其中,而且留下了耐人寻味的思考空间。
“好多人越走越远/我也像旅人一样漂泊/常常站在城市窄小的阳台上/遥望故乡那轮暖暖的月亮//故乡,在众声喧哗中/依然是一个嘹亮的词/我不怕孤独/因为我越孤独,故乡离我越近。”用悖逆的手法,写故乡与诗人无法割舍的亲密。按常理,离故乡越远,故乡的声音就越稀薄,直到消失;对诗人而言,离故乡越远,反而故乡的声音越来越嘹亮,这种声音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声音,而是心有灵犀的精神感应。故乡才是诗人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家园。
“不只是一个热词/更不是一个虚幻之地/是我生命的源头/更是我灵魂的归宿/那里有我童年的影子/有我理想的胚芽/有我发自心底的笑/有我儿时形影不离的伙伴/现在还住着我的亲戚/埋着我的祖先/若干年后/我也要魂归故里/我只是担心/从小生活在城里的儿女/能否找到回家的路/在他们新版的词典里/有没有故乡的位置”。诗人平和地叙事,说出了故乡对他全部的意义和他对故乡的全部牵挂。他对故乡之爱而生发的担心,只是一种焦虑和忧患。
故乡的美,就是祖国的美。美丽的乡间小路,“像一位窈窕淑女,在静静午睡”;温情的老街道,“在回忆飞扬的尘土/和布鞋的温情”;小河的流水,“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音质、音色、音域”……故乡的爱就是祖国的爱。亲情诗是王立世乡土诗的重要内容:外婆的偏心眼让诗人的幸福感绵延至今,母亲的眼睛聚集着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她的背“什么都背过/包括我的哭闹/唯一没背过的/就是日渐苍老的自己”。父亲用一根孤零零的拐杖支撑着自己的晚年,把自己的思想传承给下一代。在祖国的每个角落,都能看见这样带着大爱一路行走的骨肉血亲……
诗人把亲人放大了就是人民、把故乡放大了就是祖国。他写《贺家窑》:“我的故乡,小如巴掌/在我心中却大到无疆。”正如郑丽娜教授在《对生命的质询和理想的呼唤》一文中对王立世诗歌的评价:“这里的故乡不能解读为对清净自然的怀想和归隐,而应该看作是对崇高人生和传统道德的钟情和眷念;或者说,这里的故乡不但是生他养他的那片热土,而且是他精神道德的家园和归宿、是他上下求索的情操标杆和精神符码。”
这些都是王立世故乡诗篇的境界和主题,他这样想就这样说,也这样写,又真实又美丽,让我们感动了。他的充满爱与美的诗篇,带领我们去爱、去赞美充满美与爱的故乡和祖国,去思考人生的价值和生命的真谛。
呼岩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