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石山土盖头,河水向西流,这曾是蒲县的写照。
如今,这里竟然成了全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样本”。
蒲县是蒲伊子的故里。蒲伊子是上古时代的一位贤人,也称作蒲衣子。相传他曾做过帝舜的老师,帝尧也曾向他请教过治国之道。舜想把天下让位于他,蒲衣子“不受而去,莫知所终”。这大概便是古时贤人的最好归宿,于是,人们把他隐居的山叫蒲子山。西汉时这里设置过蒲子县,这也是蒲县的由来。
在蒲县的山梁沟壑中观览时,车随山转,景随车行,满眼都是翠绿,满眼都是生机。当这片陌生之地在我的脑际间逐渐有了一个秀美身形时,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怀想它的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生态文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成为人们对大自然的一种认同与加持,也从未有过把自然生态当作人们心头的一块“心病”来不遗余力地“诊疗”。
大河向东流,作为黄河一级支流的昕水河,却蜿蜒向西,其实并非它要另类存在,而是因了蒲县东高西低的地理环境。昕水河横穿蒲县境内,县城是昕水河及其支流南川河、碾沟河、北小河四河交汇点。河水穿流,无声地滋润着蒲伊大地。
仰望蒲县南坡,除了绿油油的植被,还遗留有一些红土断面。绿色覆盖下的红色,告诉我这里曾经是大会战的主战场。在昕水河县城西段的北山坡上,依稀可见的风化石片层,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有过水土流失、自然生态恶化的既往。
一条河,一座山,一道崖,都默默记录下了曾经的热火朝天场景。
那是一段激情岁月,是一个漫长而惊心动魄的过程。
石坑上填土植树,是一种被逼无奈的选择,是蒲县人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的不平凡一页,它隐含着蒲县人曾经战天斗地的一段辉煌历程。
红石崖栽树,就是瞎子点灯。
石头上栽树,能栽活一棵,就能栽满一坡!
两种声音的交织,两种立场的博弈。从千百个日日夜夜中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又豪情万丈。
在蒲县的“小鸟巢”,我看到了以全国造林模范王明茹及其养子赵春林为原型的现代戏《绿染蒲子山》中的情景,一代又一代的蒲县人在鸟不拉屎羊没草吃的红石崖上凿坑垒堰,填土植树,原来的荒山秃岭变得满目翠绿。
保护自然生态,也曾让一些地方有过盲人摸象般的陌生。蒲伊子故里的人们,是最早的觉醒者,他们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第一梯队,走在了最前沿。
二
五鹿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地处吕梁山脉南段,位于蒲县和隰县交界处。它的最高峰五鹿山海拔1900多米,最低处下庄水库海拔1100多米,区内植被保存完整,森林覆盖率高,是黄土高原上一块罕见的天然绿洲,是世界珍稀濒危物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褐马鸡的重要栖息地,也是珍贵树种白皮松的集中分布区,拥有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峰峦叠嶂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交相呼应,“中国氧吧”的称号已经声名远扬。
来到蒲县,才知道西距县城几里远的昕水河畔,蒲县人很早就建造了一片人工湿地。范定国,一个有着高高个子的中年汉子,作为这里的负责人,他向我们讲述了湿地公园的建设过程和污水净化工艺流程。
3万多平方米的湿地,15000多米长的地下管道,水流在这里迂回了36小时后,再自然流出,芦苇、黄花鸢尾这些水生植物发达的根系及五个层次自然砂粒的净化,是保证水质净化的根本。再次流入昕水河的河水,水质已达到三类地表水标准。
三
蒲县人走过了一条因煤而兴的转型之路,也探索出一条关于黑色与绿色互换的成功路径。
几年前,蒲县人就开始用现有的黑色换取未来的绿色,他们先行一步,初见成效,县域内空气质量达到了最优。作为一家当地的龙头企业,宏源煤业走出了一条转型发展之路。在这里,清洁生产,不是空喊口号,而是落实在了煤炭清洁生产、生物发电、管廊清洁运输等一系列具体行动上。煤炭清洁生产,洗选是重要环节。宏源人采用国内首家三级浮选、两级浓缩、尾煤压滤的煤泥水处理流程,不仅实现节能环保,而且实现将稀缺资源精选细收,吃干榨尽。从矿山输送原煤到选煤厂,采用的是管装皮带管廊清洁运输方式,减少了粉尘煤尘污染,减轻了区域道路运输负荷,节减了原煤运输成本。在通往矿井与选煤厂的山岭上,在苍松翠柏间,一条银白相间的运煤传送带,犹如一条银色腰带,镶嵌在山岭间,成为一道自然风景线。
站在那些堆积如山的粉碎性秸秆跟前,让我对“变废为宝”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一个立项原本不在蒲县的生物发电项目,在蒲县境内的乔家湾南峪村,最终完成热电联产项目落地,让这片区域实现了集中供暖,让一方百姓受益,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我们不得而知,但眼前的热电机组替代了不可再生能源的消耗,依靠现代化手段,实现了绿色发电,这是一种超前的谋划,是一个企业的决策,背后是蒲县决策层方方面面的大力倡导和鼎力支持。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是勤劳智慧的蒲县人民!
四
蒲县籍老作家西戎曾说过,蒲县是个苦地方、好地方。让苦地方不再苦,好地方变得更好,是一代又一代蒲县人奋斗创业的原动力。
一座荒山,布满青翠,一条河流,水清岸绿,一条街道,宽敞通达,一个乡村,生态宜居,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乡巨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蒲县作为生态之乡,有传统、有底蕴。生态建设不是一种急功近利的回报,它所产生的效益也许是滞后的,甚至是隐性的,但它却是一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式的千秋功业。
人不能离开自然,人如何面对未来?当我们人为地与大自然割舍,大自然一样会将我们给遗忘。人类的蹒跚之履,没有接续性,缺乏连续性,总在顾此失彼中前行。大自然与人类永远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生态污染好比大地母亲受到了创伤,生态治理就是一种主动性介入式的诊疗。优质的生态环境,会让人们在大自然中达到内心的净化。
人只有亲近绿色,绿色才会离我们最近,近到可以听到它的呼吸,闻到它的味道。一个有灵气的地方,一定离不开山与水的滋养,一定离不开绿色的护佑,一定离不开自然与人文的交融。
在蒲县的第一个夜晚,我独自在县城东边的街道散步。即使是在炎热的大暑季节里,蒲县的夜色依然给我一种清风送爽的感觉。今夜,我独自一人,伫立旷野中,遥想那早已远去的乡村月色,禁不住伸出双手,去触摸月光的流动。一下子,就听到了自己的怦然心动。小时候的夜空真美,大人们跟你一起站在空旷的麦场上,仰望夜空,帮你寻找天河,寻觅牛郎织女星,寻觅北斗七星。如今,记忆里的故乡已离我渐行渐远,突然有机缘独自仰望暗夜星空,也是一种短暂的视觉静享吧。
那天如果再往前走一段路,就会与一座国宝古建筑相遇,但当时并不晓得东岳庙就在前方,据说“地狱之门”的泥塑是庙里的精粹。第二天,我看到了那些掌管人类生死轮回生杀大权的大小地府官员的种种情形。恍惚中亲临隔世之训,神秘奇幻的地下宫殿让人顿生敬畏。
站在东岳庙远眺,满眼苍松翠柏。“伐吾山林吾无语,伤汝性命汝难逃。”这是东岳庙里著名的对联。它的年代不可考,应该是最早的有关保护生态的一种训诫。
在东岳庙上行的台阶旁,有一棵左扭柏,它紧依着一座古阁楼,不知是它护佑了古阁楼,还是古阁楼保护着它,它们相依相伴走过了风雨沧桑。人与大自然,好比这古柏与阁楼,相濡以沫,相互扶携。
蒲伊故地,无处不体现着厚德载物的思想内涵,也无处不体现生态与人文的高度契合。
石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