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念旧的人。
长久以来,书桌的抽屉里总堆满大小的盒子,盒子里是些摆不上台面的、日子已久的旧物。家人常对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是句老话了,自然是不证自明的。
几日前整理房间,看到一只落灰的点心盒。打开来,扑鼻的松香沁人心脾。盒中是几枚松塔,形状与玫瑰几乎无异,只是较为硬挺。这松香于旁人而言,自是比不上花香,但于我而言,它胜在朴素,胜在静默。细想来,这份时光遗落的礼物来自读小学时每日必经的公园。每到夏秋时节,公园入口处几棵参天的松树便落下无数玫瑰般的松塔。时至今日,我仍未在别处见过这样美的果实。
松香中,无数回忆涌上心头,记忆中的旧物逐渐清晰起来。
那时的我还未到上学的年纪,住在祖母家,院中的一切都成了儿时的玩具。院中的平台上,有一座深绿的邮箱。邮箱漆皮斑驳零落,显然已闲置多年。它一人来高,几十扇小门中应收藏过无数来自远方的牵挂。我们在它身畔幻想,每一扇紧锁的铁门后有过怎样的故事,也因它而迷恋上远方。它旁听过无数次小小少年们的谈话,关于梦想,关于远航……
我以为,那深绿的邮箱会一直站在这儿,始终都会是大院孩子们的忠实伙伴。谁料它在不久前被拆掉,换成了一排漂亮结实的长椅。我看着长椅精神抖擞地立着,心中却仍住着那位“衣衫褴褛”的大家伙,院中空空荡荡……
除去曾伴我同行的旧物,我同样钟情于上古时造物主的杰作。我常被山间的拙石吸引,也许已卧在这里千万年,看过了无数人世变迁、沧海桑田。每一道粗粝的纹路,都记录着一场巨变;每一处磨圆的棱角,都是与岁月对峙后的平和。
我爱旧物,因它们于我而言不仅是物,它们是记录,是回忆,更是一份经年的情思。曾陪伴我的旧物是我的老友,怎能弃之如敝履?天地生成的磐石是遁世的先贤,怎能不使我敬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