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乡村记忆之过端午

  听着市场里“粽叶、粽子”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知道端午节就要到了。每逢此时,总会想起儿时那粽叶飘香的岁月。
  佩五色线、戴艾草、点雄黄酒是端午节里重要的民俗,为的是驱邪避灾。用纺车将棉花纺成一束一束的线,买来各种颜料,按金木水火土染成五种颜色,然后按三五寸长辫到一起,手巧的人家用这五色线绣成荷包,荷包里边放着三月初三天不亮时揪下的艾草,然后在端午节的清晨给孩子们戴到身上。更早的年代,有些地方还有点雄黄酒的习俗。提前买雄黄泡在酒里,也是在端午的早晨,由大人们挨个用手蘸着点在孩子们的额头。长大后,懂得了艾灸与雄黄的功效,便再不认为那是迷信,反倒对这种原生态的养生愈加敬畏。
  包粽子当然是最具仪式感的大事。粽叶有新旧之分,当年新粽叶包的粽子既清香有滋味,还好看。上年秋天的旧粽叶,价钱当然便宜得多,颜色不好看,吃起来更是木讷无味。我家虽不富裕,但母亲在过大的节日上特别坚持。有一年由于气候原因,本地青塘的新粽叶没有上市,父亲费了好大劲儿从远在百里之外的道棠买回了嫩绿嫩绿的新粽叶。北方传统粽子使用的都是软米,是一种叫做糜子的古老物种,口感虽软但性硬,一般需要提前两天就用凉水泡上,每隔几个小时换一次水。端午前一天,吃完早饭,就得把红枣洗干净,放到淘好的软米旁边,端来煮好的粽叶和马莲,一切准备停当后,包粽子即可正式开始。
  马莲原本是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耐旱,生命力极其顽强,秋天割下来晾干后,是捆绑粽子最理想的材料,许多地方用细线,不仅捆不牢靠,而且缺少了独特的马莲味。村里有个叫马莲道的地方,长满了马莲,莫名奇妙消失后,母亲便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株水桶般粗的马莲。每年春天,它总是第一个钻出地面,不需要浇水,也不需要施肥,直直地往上长。绿油油的,看得就提气舒服。白露时节,足足能长到一米左右的高度,在秋风前,选择一个好天气将其割下晾干打捆,然后悬挂在屋檐下等来年端午节使用。
  粽子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叫“一把抓”,就是用三片粽叶编成小漏斗状,将红枣软米依次放入后,一把收住口子捆好,这是简单的包法,形状如人的一只拳头。母亲是村里包粽子的能手,她包的粽子有别于我见过的其它粽子,叫“耧耧角”。通常需要四到五片粽叶,先用两片转出一个小圆锥状,然后放进一颗红枣,加一勺子软米,再插上一片粽叶,转出一个大圆锥状,再加适量的软米,然后插一片粽叶,圆锥状扩大,放三颗红枣,撒半勺到一勺软米后,插一片粽叶往右一旋转,将一根马莲咬在嘴里左右捆绑结实,一个像极了种谷子时使用的一种叫做耧的农具样式的耧状粽子就完成了。我想,这也应该是最具农耕文化意象的粽子了。
  真正好吃的粽子还需要用铁锅柴火来煮。先把包好的粽子一个一个,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紧紧地放在大铁锅里,为了不粘锅,锅底要铺上废弃的粽叶,或者高粱谷子秸秆。粽子不能放得太满,通常在离锅口四五指宽的地方,上面压一块洗干净的石板,然后就将凉水沿着石板慢慢地往进灌,直到水漫过石板一两指高。再拿一个盛满水的盆压在石板上。晚饭过后,将火点着,刚开始一两小时绝对用小火,使粽子与水在“咕嘟咕嘟”中慢慢融合。大约两三个小时后,将火加旺,这个过程要时刻关注锅中的水,将石板上盆中的水不停地往进加,使水始终保持与粽子一个水平面。大约两个小时后,再将火势恢复到开始的水平。其实这时粽子已经熟了,但还不好吃,需要再焖些时候,焖得时间越长越筋道。孩子们等不及粽子出锅,夜里常常守在铁锅边,母亲便会从锅里先捞一个出来,每人吃上一两口后才肯去睡觉,而大人们有时则需要守上一个晚上,生怕糊在锅底上。
  端午节的凌晨,村子里到处弥漫着粽子的清香,一家人蹲在地上,围拢在一起,品尝着节日里的美食,那温馨的场面无论如何是见不着了。吃完了粽子,大人们有的忙着上地,有的忙着给长辈送粽子,孩子们便提着两三个粽子去上学。端午节送老师粽子是村里保持了几十年的好传统。老师们通常在课余时间又把这些粽子分给孩子们吃,场面甚是温馨和谐。如今的粽子已然不再是端午节里的独享,早已演变成为一个产业。母亲过世后,每年端午前后远在青塘村的外甥女都要托人给我捎粽子吃。如今青塘村的粽子是闻名遐迩的绿色产品,外甥女又得了母亲的真传,她的粽子酷似记忆中的味道,吃着吃着总会想起儿时的端午节,想起母亲坐在老家的土窑洞里手把粽叶,口衔马莲给我们包粽子的情景。

□薛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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