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子夜

留在心中的爱

  我的父亲是一位高中语文教师,记忆中的他总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高大威严。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他半张脸,再加上不苟言笑的面庞,用现在的话讲真是“气场强大”。
  我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父亲从小不允许我们放学后疯跑贪玩不回家,不允许我们女孩子打耳朵眼、化妆打扮,他也没有带我们上街买过玩具和零食。
  父亲虽然对我们十分“严厉”。但是,对四个孩子在生活上非常关心。记得我上初中一年级的一个冬天,因为感冒发烧,在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傍晚时,父亲下班回家,问母亲我的病好了没有?烧退了没有?他将手伸进棉被摸了摸我的腿,急着说:“不行,我得背着上医院看看,烧还没有退!”父亲顾不上一天的劳累,也顾不上肚子饿得咕咕在叫,更顾不上寒冷的冬天,背起我一路小跑去了医院。医生给我输了液,父亲不时地用手背摸我的额头,有时俯下身子用眼睛挨着我的眼睛,试试我的体温正常了没有。看着为我忙前忙后的父亲,幸福的泪水打湿了医院的枕头。等到输完液,已经深夜十点多了。疲惫不堪的父亲让我跪在床边,然后他艰难地蹲下身子把我背起来。回家的路只有十几分钟,但是我感觉像是走了很长的时间。耳边刮着西北风,夹杂着父亲大口的喘气声,我趴在父亲的背上,突然感到父亲的背是如此的宽大,像一座大山,是我的依靠;父亲的背又是如此的温暖,像片大海,清澈的海水滋润着我的心田。
  父亲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高中教师,在我们县城有一家三代人竟都是他的学生,我却没机会当他的学生。但是,在我人生最关键的时期,享受过父亲的“教学”。
  1972年,正是我下乡插队的最后一年,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漫天飘散着鹅毛大雪,知青们不能出地干活,只好待在宿舍里。突然,村里的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赶紧开门一看,只见父亲一边用两只脚在地上使劲地跺着,一边用手拍打着身上堆积的厚厚雪花。我急忙问:“爹,大冷天您来干啥?”他脱下手套用温暖的大手拉住我,问我冷不冷?走进我的宿舍,我急切地问:“您一定很冷吧?”他嘴上说:“不冷。”可上炕时,父亲的鞋子脱了几次脱不下来,他一使劲儿,连袜子也一起脱了下来。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两只脚,泪水瞬间涌上我的眼眶。父亲下火车要走十五里土路才能到我插队的知青点,一路上踏着厚厚的冰雪,他的脚、鞋子、袜子早粘连到一起了。
  父亲见状忙说:“明年全国要招收大中专生,你初中只上过一年,语文数学的底子薄,我这两天学校没课,今天来是特意给你补补课的。”
  知青的宿舍连张桌子也没有。父亲把我的棉被叠得方方正正放在炕中间,让我把洗脸盆拿上来反扣在棉被上,就是一张“桌子”了。父亲给我从语文基础知识讲起,名词、动词、形容词……一边讲,一边举例子。并不时地问我:“懂了没?明白了没?清楚不清楚?”他告诉我文章体裁的类别,写作的几步要素,让我了解了叙述时要把人物、事件、时间、地点、起因、结果在文章里交代清楚。还有如何描写,如何抒情……父亲的笔在脸盆上叮叮当当写着,我的脑子跟着不停地转动着……
  父亲循循善诱、触类旁通地讲解,一个个下午,一个个晚上的“一对一”辅导,使我受益匪浅。第二年的中考,我顺利地考入了大同医专临床医学专业。
  我五十岁时,父亲患了脑出血,失语、瘫痪在床,我请了假陪在床边。有一天,我给父亲买了新鲜荔枝,剥了荔枝皮喂他吃,看到父亲津津有味地吃着荔枝。我高兴地说:“爹,您看您现在成了杨贵妃了,每天有新鲜荔枝吃。”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过了一会儿,父亲鸣呜地哭出声来,我不解地问,你哪里不舒服?还是女儿说错了?父亲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手,在我的头上摩挲着,热泪长流……我立即从父亲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心语”:我的女儿两鬓长出许多白头发——也老了——年过半百了。
  父亲的爱是永恒的爱;父亲的爱是刻骨铭心的爱;父亲的爱是不求回报的爱;我要把父亲的爱永远留在心中。

□王子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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