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儿子去公园玩，走到路的尽头，正准备转身，儿子拽住我的衣袖让我往上看，是一棵干云蔽日的拐枣树。
　　儿子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他是怎么知道这是拐枣树的？我问他，他脱口而出：“南山有枸，北山有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乐只君子，保艾尔后”。原来，老师曾经给他们上过《诗经》的课。他热爱文学这件事随我，仿佛从小就有这般天赋。我记得，当时他在我的书房随手拿了几本书过去，那本《诗经》刚好是图文并茂的。
　　可能他第一次听到“拐枣”这一词，是我生气想打他时的呐喊：“你想吃拐枣是不是？”拐枣，是我们这儿用来吓唬小孩儿的方言用语，意思是：你想被敲脑袋吗？这是因为用食指和中指作弯曲状敲人脑袋，和拐枣“七扭八拐”的长相很相似。
　　拐枣，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植物之一，也是中国最古老的水果，长得像佛教里的“卍（万）”字，所以它的“艺名”叫“万寿果”。古人这样描述它的形状：“坠坠弯弯千万垂，一生枯瘦任平庸。”它又被称为鸡爪子、金钩梨。整体看，一爪爪的拐枣像一把把毛笔；近点看，它写出或草书、或行书、抑或是隶书，它在天空中书写，我叫它“万字果”。
　　拐枣的形状不是那么好看，味道却是“涩”尽甘来。特别是在打霜之后，它的甜就像它的另一个名字“蜜爪爪”——甘甜如蜜。其实，我们所吃的拐枣并不是它的果实，那膨大的绛紫色的部位是果序轴，它是由花序轴发育而来。真正的果实，藏在它身后。当然，我们表面看的首先是外皮包裹着的样子，当把皮用手搓掉，就可以看到那颗颗暗褐色的透亮的“珍珠”了。
　　儿子问我，为什么我们吃的不是它的果实？我这样回答他：“植物总会把接近种子的部位长得香甜可口，来吸引生物去吃它，从而将种子传播出去，得以更长久地生存。”他恍然大悟：“它是一种‘舍得’。”
　　我还给他讲了一个关于拐枣的故事。唐代《食疗本草》中记载：有一个人用拐枣的木头修屋子，一个小木块掉进了酒坛子里，顿时里面的酒就没有了酒味，喝起来像水一样。“拐枣能解酒”，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是的，现代的医疗技术在其中提取到了二氢杨梅素，可以阻断酒精达到大脑的受体，还可以中和体内的一些残留物，让醉酒不适感得到缓解。其实，中药里的枳椇子就是拐枣。
　　拐枣并不能狭隘地比喻成敲人脑袋的威胁用语，它是不被简单定义的。就像儿子一样，小时候人家都说他笨，没心没肺，而此时的他，在树下捡了很多拐枣，说要留给我。在他的一俯一仰间，我看见了他那澄澈的双眸，像此时的天空一样广阔和高远……
　　我再次望向这棵拐枣树，下定决心，在鼓励儿子多读书的同时，也要带他了解大自然这本“书”。

□秦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