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久别后的重逢会带来喜悦，但久违的人无形中会有层时间的隔膜。不错的，无奈又无能为力，昨日老当益壮的爷爷今日却虚弱地躺在床上，欲坐起却又无力，仍故作轻松挤出笑容，伸出龟裂的手只为与我相牵。霎时，只感到了瘦弱和颤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难以言表。
　　2021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那一天也悄无声息的到来，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又有些机缘巧合。因为放假，和朋友出去闲玩了一天，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安排，本想继续闲玩下去的我动了回家的念头，也多亏了提前回家十几分钟，要不然便会成为人生的遗憾。家中人面面相觑，床上的爷爷已奄奄一息，语音功能也丧失了。最不幸的事是面对爱的人却无法言语，加上唇干舌燥，情况已然很糟糕。最感动的事是爷爷用仅存的力气，以微弱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握着爷爷手的我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眼泪似泉涌般从双眸中夺出……
　　心中有过几重想象，不论是无疾而终还是寿终正寝，均令人有些许慰藉，但从未做过最坏的打算，也不曾敢于面对。日子总是要前进，时间也不会倒流，毕竟生老病死为自然规律，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八十一岁高龄也算是一种福分。自私的想要爷爷延年益寿，反而并未如愿以偿，或许放手的爱才是最好的。私心想让爷爷多陪伴自己些时日，但疾病缠身的状况下，逝去抑或是一种解脱，愿其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老一辈人似乎很少向后辈提及自己的往事，在日常的生活中我依稀听到了一些关于爷爷的往事。
　　爷爷从小无亲无故，被曾祖父收养改姓为宁，本应做一名人民教师，却做了一名会计，一生兢兢业业，性格细腻温柔，为人和善，受全公司员工的敬重。爷爷在平常生活中也很精打细算，家庭的琐事也不用我们操心，每到月末便会缴纳水电煤气等物业费，数十年如一日未尝停歇，一笔笔支出与收入也记录在册，全心全意地掌管着大家庭。爷爷的生活也十分有情调，每日精心浇灌在平台上的花果蔬菜，细心为乌龟换水喂食，午间坐在电视机前欣赏几集饶有趣味的电视剧。傍晚便会静躺在床铺，捧起一本故事会，默默品读起来……也正是这样的一位老人，辛勤培养了四位子女，代代相承，造就成了如今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现在细想起来果真如此。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下孩提时代的我，虽懵懂无知但仍能感受到被爷爷抱起哄睡觉时的温暖与安逸，在臂弯下抛开一切置身事外的感觉或许不会再有。再往后追溯时光，午睡时刻我与爷爷相眠，说来也奇怪，唯有摸着他的脸颊方得以安心入睡，睡梦中的我搭在脸颊的手会落下，但殊不知爷爷一直用手支撑着我的手只为让我安稳入眠。还记得小学时的我，最快乐的便是等待那个骑着自行车接我的老人，我们总会在小卖铺买些东西，说来也幼稚，买来的小玩意他也会拿来把玩，黄发垂髫在落日的余晖下，乘着自行车，怡然自乐。那种感觉渐渐产生萌芽，过了几年他只能步行来接送我了，他老了也骑不动自行车了，落日下我们俩并肩前行，正值茁壮成长的我总是走得很快速，虽然我能听见他重重的喘息声，但他还是快步跟紧我，并未言语。
　　等上了初中，每日回家休息我便会和爷爷奶奶玩起扑克牌，虽说有输有赢，但玩得不亦乐乎，甚至乐此不疲，爷爷还会一笔一划地记录得分。青少年的时光便在与爷爷的欢声笑语中度过了。高中时期繁重的学业让我不得不在学校旁定居，和爷爷每日的见面也变为了每周仅见一面，每次见面也只是寥寥数语。
　　如今奶奶还健在，但我不愿也不想再与家人重温这“儿时的快乐”，可能是会睹物思人的缘故吧。
　　再回首，一切恍然如梦，多希望这一切是做梦，是未醒的梦；忆往昔，一切转瞬即逝，多希望这一切是饮酒，是酣畅的酒。但一切终会梦醒酒解，真正的离别并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宁静的清晨，有的人便留在了昨天。
　　俯仰之间，往事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庶竭驽钝，十八年的陪伴竟写下这寥寥几笔来抒怀。谨以此文献给并纪念我至亲至爱的爷爷，感谢他的陪伴，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幸福时光。

□宁鸿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