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在小区门口买了两只鹦鹉,就是那种红绿相间的牡丹鹦鹉。
　　卖鹦鹉的说，这鸟也叫爱情鸟，一只不好养，最好养一对。既然是爱情鸟，那必定是一公一母才行。可这位卖鹦鹉的却偏偏不知道怎样在外形上区分公母。他说可以这样：牡丹鹦鹉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你先抓走你喜欢的那只，然后看看剩下的鹦鹉,哪只反应比较强烈，反应强烈的就是它的伴侣了。
　　果然，他把我选中的一只鹦鹉抓出来单放在一个小笼子里时，大笼子里边有一只鹦鹉表现得异常激动，一直朝这只叫，还撞笼子。于是，我就把这一只也买回了家。以为它们是夫妻，是情侣。
　　买回鹦鹉后，我每天给它们喂食、喂水。鹦鹉在阳台的笼子里叽叽喳喳的，还真给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我有时闲着没事儿也观察它俩，我认定个头儿大一点的是公的，体形稍小一点的是母的。我发现这俩相处得并不好。公的很跋扈，母的很老实。吃食的时候，都是公的先吃，把母的挤到一边，不让它吃。等公的吃饱了，母的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儿。甚至，它都被那只公的鹐得头上的毛都没了。
　　看到它们这样，我常常为老实的那一只叫屈。只知道有横行霸道的人，却原来还有霸道横行的鹦鹉。过了两个月，一天早上，我在厨房做饭，我老公走过来跟我说，他发现死了一只鸟。我很惊诧，昨天还好好的呀！而且，我心想完了，直觉告诉我，肯定是那只老实的母鹦鹉被欺负死了。
　　结果一看，死的不是平常受欺负的那只，反而是跋扈的那只。再仔细一看，死的那只鹦鹉的尸体都不完整了。赶紧上网去查，想查查这种鹦鹉会不会吃同伴的尸体，也没查到个准确答案。
　　后来，我再看这只活下来的鹦鹉时，常常心生嫌恶，总觉得它是谋害亲夫的歹毒鸟。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这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它孤零零、蔫头蔫脑的，不那么欢实了。就想着是不是错怪它了？也许它的另一半就是自然死亡的，也许它思念它的伴侣也说不定。当然了，还也许它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伴侣，甚至就是两只互相看不上的同性鸟。
　　我看着剩下的一只鹦鹉在笼子里，常常心生恻隐。一只鸟，没了同伴，从没拥有过天空，整天憋在这方寸之间，它的“鸟生”就只能这样了吗？
　　一天，我提着鸟笼子来到楼下的小花园。下午两点多，没什么人。我对它说：“如果你想过自由的生活，我给你一次机会。一会儿我会打开笼子十分钟，如果你想飞，可以飞出去。但是，在打开笼子前我得和你说，外面虽然自由，也会有很多危险，你可能觅不到食物，找不到水，被流浪猫之类的动物袭击。你是一只家养的鹦鹉啊，你飞出去，活的概率其实不太大。你是想过绚烂短暂的一生，还是想无聊安稳地待在笼子里。随你！”
　　我苦口婆心了一会儿，打开笼子。两分钟后，它飞走了。看起来义无反顾！
　　还行，我以为它飞不高，可它一下子就飞到了大树的高枝上。它并没有马上离开。我也没有离开。我怕它后悔，继续在原地坐了大约一小时，直到它飞走，飞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月后，我老公又拿回一只公猫，起名叫土豆。我家住一楼，每天外面有几只流浪猫隔着窗户和土豆对望。它们互相喵喵着什么我不懂，不过看土豆的眼神，我看得出，它向往外面的世界。
　　我又时常想，如果给土豆选择，它是不是更愿意出去，找个女朋友，三五个好友，肆意逍遥地过一生呢？还有那只鹦鹉，它是不是已经适应了外面的生活？或者，是不是它已经为它当初的选择付出了代价，遇难了？
　　不过，要是它们可以用人的思维来思考的话，它们就该知道这样一条道理：这世上不能既要，也要。你选择了自由，就得去冒险。你求安稳，就得放弃远方。
　　窗子里的猫渴望外面的生活，窗子外的鸟估计已经后悔了。当然了，也许，窗外的鸟正在庆幸那天的决定。而窗子里的猫也更愿意待在安全温暖的家里。我不知道。只有它们才知道。
　　“你别惦记那些小野猫了，你这辈子与它们无缘了，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小鱼干吧！”我对土豆说。

□钟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