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长吟短叹的强弱音符转换出一支患者“交响曲”。病床上，先生正在输液。我提议换个姿势舒缓一下身体，他摇摇头，我只能用手不停地按揉着他的腿脚。
　　先生身体一向很好，烟酒不沾、“三高”没有，可初夏的一天，突然就倒在了菜市场门口。住进医院，查出是十二指肠溃疡造成出血量大而导致间歇性昏迷。检测心脏、血压等的各种仪器布满周身，凝血酶、生长抑素液体相继流入体内。手术后，24小时不能进水，48小时不能进食。先生白天不能睡、晚上睡不着，就这么一寸寸地挨着时辰熬过。此时，还会因为酱油瓶盖儿没盖严而计较？因为粗心大意丢三落四而谴责？自然不会。37年经营出来的婚姻，此时，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平和的相守。
　　一天的时间终于过去了。24小时不沾滴水，此时喝水定然不能大口直饮。于是，用小勺一点点送进先生嘴里，水，犹如甘露……
　　盼到进食的日子了。所谓进食，就是喝点不带米的米汤。饿了几天的先生说这也叫吃饭？
　　是日，遵循医嘱可以进半流食，一日多餐，能吃面条汤，但不能吃带叶子的菜。这回要考验我的厨艺了！回家的路上，买好各种新鲜食材。于是，今天拌汤、明天面条汤、后天包点馄饨，就这么换着花样吃。开始一小碗，后来端上大碗。看他吃饭那个香，我开心极了。
　　先生的体质渐渐恢复，他开始下地了，有时到走廊里溜达一圈。先生好转的过程，我犹如培育婴儿一天天成长一样欣慰。
　　突然联想到10多年前的一幕，先生一次值班时，曾发过一次病，出血点也因十二指肠溃疡导致。必须弄清楚原因，才能避免日后重蹈覆辙。
　　主治大夫对我做了详尽解答，虽然不因器质性病变引起，但习惯是导致大出血的祸根。喝烫水、吃烫饭容易烫伤黏膜，黏膜脱落直接破坏了胃和十二指肠；吃饭快，将牙齿这第一道关口的作用后置于胃来承担，既要咀嚼又要消化，长此以往胃肯定是吃不消的。
　　我恍然大悟！一部使用近70年的机器，哪里磨损就会在哪里付出沉重的代价。人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疾病和死神只会光顾别人。当疾病光顾自己时才有所悟，身体竟是这样的脆弱。
　　秋日清晨，一缕朝霞掠过窗前，新的一天孕育新的生机。我挽着先生的手，漫步在人生的秋季……

范淑文